重生后,全班都放弃考公了(1-2章)

第一章 惊醒在考公冲刺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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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江城,像被扔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正午十二点的阳光,带着灼人的温度炙烤着大地,柏油马路被晒得发软,蒸腾起一层扭曲的热浪,连路边的梧桐树叶都打了蔫,无精打采地垂着。市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室,本该是喧嚣城市里的一方净土,此刻却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填满 —— 空调出风口呼呼喷出的冷气,和三十多号人身上散发出的、浓得化不开的焦虑。

林舟猛地抬起头,笔尖在印着 “2018 年省考申论模拟卷” 字样的答题卡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突兀的墨痕。

墨痕像一条黑色的小蛇,蜿蜒爬过 “给定资料 6 提到‘幸福是奋斗出来的’,请结合全部资料,围绕‘奋斗与幸福’写一篇议论文” 的题目,在洁白的纸上留下刺眼的印记。

他怔怔地看着这道墨痕,大脑一片空白,耳边的声音却在瞬间变得清晰又嘈杂。

左边,是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的 “沙沙” 声,夹杂着张涛压抑的咒骂:“妈的,又是排列组合,这玩意儿到底是谁发明的?”;右边,苏晓冉翻书的动作很轻,但林舟能清楚地听到书页摩擦的 “哗啦” 声,还有她时不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叹息;前排,赵磊用笔杆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混乱,像是在给自己催眠,又像是在宣泄内心的烦躁;更远一点的角落,有女生在偷偷啜泣,被同伴轻轻拍着后背安慰,哭声细若蚊蚋,却在这寂静的自习室里格外清晰。

这场景…… 太熟悉了。

熟悉到让林舟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下意识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尖锐的痛感顺着神经末梢直冲大脑,不是梦。紧接着,他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从桌肚里掏出一个半旧的老年机 —— 那是上一世他为了专心考公,特意让父母买的 “功能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连上网都做不到。

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按亮屏幕。

屏幕上显示的日期,赫然是 2018 年 6 月 18 日。

时间:12:17。

距离省考笔试,还有整整三天。

林舟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像是在这一刻凝固了,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涌向大脑。他看着眼前的一切,视线开始不受控制地模糊、重叠。

图书馆的格子桌,是他上一世坐了整整两个月的位置;桌上堆着的半人高的复习资料,《行测 5000 题》的封面已经被翻得卷边,《申论万能模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红色的批注,《历年真题详解》的页脚处还沾着几滴咖啡渍 —— 那是上一世他为了熬夜复习,不小心洒上去的;桌角的矿泉水瓶,标签被捏得皱巴巴的,瓶身还留着他手心的汗渍;甚至连斜对面张涛头上那几根不服帖的呆毛,前排苏晓冉扎马尾时露出的一小截白皙脖颈,都和记忆中的画面一模一样。

他重生了。

重生在大三结束的那个暑假,全班三十多号人挤在图书馆冲刺公务员考试的关键时刻。

上一世的记忆,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记得,2018 年的这场省考,他以笔试第一、面试第二的成绩,成功考上了家乡县城的市场监管局。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父母笑得合不拢嘴,在亲戚朋友面前扬眉吐气,逢人就说 “我儿子考上公务员了,铁饭碗,以后不用愁了”。街坊邻居投来羡慕的目光,同学群里满是 “恭喜上岸”“人生赢家” 的祝福,就连辅导员都特意给他打电话,说他是 “全班的榜样”。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所谓的 “铁饭碗”,是怎样一个困住他十年的牢笼。

他记得,刚入职时,他怀着一腔热血,想要大展拳脚,却发现每天的工作不是在写各种毫无意义的报告,就是在应付没完没了的检查。领导画的饼一个比一个大,实际能落实的却寥寥无几。办公室里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却勾心斗角,谁都想踩着别人往上爬。他不擅长溜须拍马,不懂得阿谀奉承,只知道埋头干活,结果却成了 “老好人”,什么脏活累活都推给他,晋升名额却从来轮不到他。

他记得,三十岁那年,他想买房结婚,可每个月扣除五险一金后只有四千多块的工资,在房价日益上涨的县城,连首付都凑不齐。女朋友的父母天天催着买房,最后因为他 “没本事”,女朋友选择了分手。那时候,他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第一次后悔当初的选择。

他记得,每次同学聚会,看着曾经的同窗们各自发光发热:张涛虽然考公失败,但后来进了一家机械制造公司,凭借着过人的天赋,不到三十岁就成了技术总监,开着豪车,住着大房子;苏晓冉放弃了考公,转行学了编程,成了一名程序员,薪资是他的好几倍;赵磊搞了电商,赶上了直播带货的风口,赚得盆满钵满;还有那些考研的同学,有的进了名校当老师,有的进了科研院所,有的出国深造后回国创业…… 只有他,守着那点死工资,在体制内日复一日地消耗着自己的青春和梦想。

他记得,三十五岁那年,因为长期熬夜加班、精神压力过大,他在写一份 “关于开展市场秩序专项整治行动的总结报告” 时,突发心梗,倒在办公桌前。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能重来一次,打死他也不考公务员了!

他想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 —— 写作。

上一世,他从小就喜欢文学,中学时就发表过作文,大学时偷偷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却因为考公、工作,一直没能打磨完善,最后只能不了了之。那部小说,就像他心中的一根刺,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的人生,本可以有另一种可能。

没想到,真的重来的。

“林舟,发什么呆呢?”

一只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打断了他的回忆。林舟转过头,看到张涛那张熟悉的脸。

张涛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顺着脸颊滑进下巴的胡茬里,留下一道道深色的痕迹。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是熬夜复习熬的。他手里拿着一本《行测数量关系秒杀技巧》,指着其中一道题,脸上满是困惑:“这道排列组合题你会吗?我算半天都不对,要么是重复了,要么是漏了,快烦死了。”

看着张涛焦急的样子,林舟的心里五味杂陈。

上一世,张涛是他们班最有天赋的学生之一。他从小就喜欢摆弄各种机械零件,中学时就自己组装过收音机、自行车,大学时学的是机械设计制造及其自动化专业,还得过省级机械创新设计竞赛的一等奖。可那时候,“考公热” 席卷全国,父母天天在他耳边念叨 “考公稳”“铁饭碗”,加上身边的同学都在考公,他也跟着报了名。

可张涛根本不适合考公,他的心思全在机械设计上,复习时总是心不在焉,最后自然是考公失败。毕业后,他回了老家,进了一家濒临倒闭的国营工厂,每天重复着枯燥的工作。没过几年,工厂倒闭,他失业了。那时候,他已经快三十岁了,再想转行做机械设计,却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行业的发展,只能打零工维持生计。林舟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同学聚会上,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头发乱糟糟的,眼神里满是疲惫和麻木,和大学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判若两人。

“别算了。” 林舟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让周围几个正在埋头复习的人都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张涛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啥?还有三天就考试了,怎么能没必要?这题说不定笔试就考到了!”

“考到了又怎么样?” 林舟合上申论试卷,声音清晰地传遍了小小的自习区域,“就算这题你会了,就算你考上了公务员,那又能怎么样?”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最后定格在张涛的眼睛里,一字一句地说:“张涛,我们没必要考公啊。”

“都重生了,还考什么公务员?”

这话像一颗炸雷,在原本寂静的自习室里炸开了锅。

“林舟,你疯了?” 前排的苏晓冉猛地转过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手里还握着一支红笔,笔尖停留在 “基层工作实务” 的笔记本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红点。“你可是我们班最有希望考上的,复习得最认真了!每天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现在说不考就不考了?”

苏晓冉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上一世,她听从母亲的安排,考上了街道办的公务员,每天的工作就是处理家长里短的琐事:张家的孩子打架了,李家的夫妻吵架了,王家的下水道堵了…… 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耗尽了她所有的耐心和热情。她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不会说漂亮话,每次遇到居民投诉,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后来,领导经常安排她加班写材料,她因为身体不适拒绝了一次,就被领导穿小鞋,到处说她 “工作态度不端正”“没有责任心”。久而久之,她变得越来越自卑、越来越抑郁,三十多岁了还单身,每天都活在痛苦和压抑中。

“就是啊,林舟,你是不是复习压力太大,魔怔了?” 赵磊也放下了手里的笔,他平时最吊儿郎当,此刻却一脸严肃,“考公多稳啊,铁饭碗,旱涝保收,父母都放心。现在就业形势这么严峻,找份好工作不容易,放弃考公太可惜了!”

赵磊嘴上这么说,语气里却没多少底气。上一世,他凭着一点小聪明,加上运气好,考上了税务局。本以为能从此顺风顺水,却没想到体制内的规则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他性格直爽,说话不经过大脑,得罪了不少人。领导不喜欢他,同事排挤他,晋升之路更是遥遥无期。四十岁那年,他还是个科员,看着当年和他一起考进来的同事都升了职,看着自己当年嗤之以鼻的同学开着豪车、住着豪宅回来,他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最后,他忍无可忍,主动辞职,却发现自己已经和社会脱节,只能找一些底层的工作,勉强维持生计。

林舟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突然意识到 —— 他们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不甘。那种疲惫,是日复一日重复枯燥复习的疲惫;那种不甘,是明明有自己的梦想,却被 “考公稳” 的执念束缚的不甘。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难道…… 他们也重生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野草一样疯狂地生长。林舟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住张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张涛,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张涛浑身一震,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手里的笔 “啪” 地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林舟的脚边。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慌乱,像是被人戳穿了最深的秘密。

林舟的心沉了下去,又瞬间提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他没有停手,转而看向苏晓冉,声音带着一丝试探,又带着一丝笃定:“苏晓冉,你是不是也记得,你上一世考上了街道办,天天处理家长里短的琐事,最后因为拒绝领导安排的加班,被穿小鞋,抑郁了好几年?你是不是还记得,你最喜欢的其实是计算机,上大学时偷偷报了编程培训班,却因为要复习考公,最后不得不放弃?”

苏晓冉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笔记本上,晕开了一片墨迹。

“赵磊,” 林舟又转向赵磊,语气平静却带着穿透力,“你是不是也记得,你考进了税务局,却因为不会溜须拍马,不会阿谀奉承,晋升无望,四十岁还是个科员?你是不是还记得,你上一世就想做电商,想开一家自己的网店,却因为害怕失败,害怕父母反对,最后选择了考公?你是不是还记得,你看着当年和你一起做电商的朋友赚得盆满钵满,而自己却只能守着那点死工资,心里有多后悔?”

赵磊猛地一拍桌子,“腾” 地一下站了起来,椅子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他的脸色涨得通红,眼神里充满了激动和愤怒,还有一丝如释重负。“卧槽!林舟,你真的也重生了!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疯了!”

他的声音很大,在自习室里回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自习室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原本埋头复习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向林舟、张涛、苏晓冉和赵磊。他们的眼神里,有震惊,有困惑,有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一个女生犹豫了一下,小声地开口,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我…… 我也重生了。”

她叫李婷,平时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上一世,她听从父母的安排,考上了异地的公务员,和男朋友长期分居。为了这份 “稳定” 的工作,她放弃了爱情,最后嫁给了一个父母满意、但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婚后的生活平淡如水,没有激情,没有浪漫,只有柴米油盐的琐碎和无尽的后悔。“我上一世考公成功,却因为异地分居,和对象分了手,后来嫁了个不喜欢的人,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我一直想,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考公,一定不会放弃我的爱情。”

“我也是!” 一个男生举起手,脸上带着激动的表情。他叫王浩,上一世考公失败后,进了一家国企,每天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国企的工作看似稳定,却毫无挑战性,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喝茶、看报纸、聊八卦。后来,企业改制,他被裁员了,那时候他已经三十多岁了,没有一技之长,只能打零工维持生计。“我考公失败,进了国企,天天混吃等死,最后企业改制,被裁员了,一事无成。我上一世就想创业,想做餐饮,却因为害怕失败,最后选择了国企。这一世,我再也不想浑浑噩噩地过了!”

“我也重生了!”

“我也是!”

“我上一世考上了公务员,却因为长期加班,身体垮了,三十多岁就得了重病,花了好多钱,还受了不少罪!”

“我上一世考公失败,回老家当了一名老师,每天被调皮的学生气得血压飙升,工资还低,根本不够养家糊口!”

“我上一世考进了环保局,本以为能为环保事业做贡献,却发现很多事情根本不是我能左右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污染问题越来越严重,心里特别难受!”

短短几分钟,自习室里二十多个人,竟然全都是重生的!

他们来自不同的城市,有着不同的家庭背景,上一世的人生轨迹也各不相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 都曾被 “考公稳” 的执念束缚,都曾在体制内或体制外的 “稳定” 生活中挣扎过、后悔过。

他们都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回到了这个考公冲刺的关键时刻。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对过去的人生感到遗憾,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想重新选择。

林舟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的泪水、激动和决绝,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上一世,他们是同窗,却因为各自的生活,渐渐疏远,最后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这一世,他们因为重生,因为共同的遗憾和梦想,再次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所以,” 林舟站起身,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穿透了自习室里的嘈杂,“还考吗?”

没人说话。

但所有人都默默地合上了手中的试卷和复习资料。

张涛弯腰捡起地上的笔,用力把桌上的《行测 5000 题》扔到一边,那本书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坚定:“考个屁!老子要去搞机械设计!上一世,我因为害怕失败,因为父母的反对,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专业,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最后过得一塌糊涂。这一世,我再也不会了!我要去深圳,去广州,去全国最好的机械制造公司

 

 

第二章 家庭风暴与逐梦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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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三楼的喧嚣像被盛夏的热风卷走,林舟背着半旧的书包走出大门时,六月的阳光正烈得晃眼。柏油马路上的热浪扑面而来,与自习室里的冷气形成鲜明对比,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 挣脱枷锁后的畅快,与即将面对家庭阻力的沉重,交织在一起,拉扯着他的神经。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着图书馆旁的护城河走了两圈。河边的垂柳被晒得蔫蔫的,枝条无力地垂在水面上,偶尔有微风吹过,带来一丝微弱的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凝重。林舟掏出那部老年机,翻出通讯录里 “爸妈” 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放下了。上一世,他就是在父母的满心期待中踏上考公之路,他们为了他能 “稳定”,省吃俭用供他复习,考上公务员那天,母亲王秀兰激动得哭了,说 “儿子总算有了着落”。可他们不知道,那份 “着落”,成了困住他十年的牢笼。这一世要推翻重来,无异于在他们的心上投下一颗炸弹,他必须想清楚,该如何用最温和的方式,说服最固执的亲人。

下午两点,林舟推开了家门。

客厅里,母亲王秀兰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抽油烟机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糖醋排骨的甜香 —— 那是他上一世最爱吃的菜,每次复习累了,母亲总会做给他补身体。父亲林建国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琢磨新闻里的时政要闻 ——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总说考公要关心时政,连带着全家都要跟着关注,家里的电视永远锁定在新闻频道,饭桌上的话题也总离不开 “哪个单位待遇好”“今年招录多少人”。

“小舟回来啦?快洗手吃饭,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王秀兰听到开门声,探出头来,脸上堆着笑容,眼角的皱纹因为笑意变得明显,“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是不是复习累着了?还有三天就考试了,可得注意劳逸结合,但也不能松懈,最后关头得咬咬牙……”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里满是关切,却让林舟心里一阵酸涩。上一世,母亲就是这样,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营养餐,陪着他熬夜复习,甚至为了不打扰他,连电视都不敢开大声。可她不知道,那些所谓的 “关心”,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把他牢牢困在 “考公” 这条路上,直到最后心力交瘁。

“妈,我不考公了。” 林舟放下书包,声音平静地开口,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厨房的抽油烟机似乎瞬间停止了运转,客厅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王秀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里的锅铲 “当啷” 一声掉在炒锅里,发出刺耳的声响。油星子溅到她的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快步从厨房走出来,围裙上还沾着油渍,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你说啥?小舟,你再说一遍?妈没听清。”

林建国也放下了报纸,镜片后的眼睛紧紧盯着林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还有三天就考试了,你说不考就不考了?”

“我没说胡话。” 林舟迎上父母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重复道,“爸,妈,我不考公务员了。我想当作家,写小说。”

“写小说?” 王秀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难以置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林舟,你是不是复习压力太大,脑子糊涂了?” 她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摸林舟的额头,“是不是中暑了?怎么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林舟轻轻避开母亲的手,摇了摇头:“妈,我没糊涂,也没中暑。我很清醒,这是我认真考虑后的决定。”

“认真考虑?” 林建国猛地一拍茶几,桌上的玻璃杯被震得嗡嗡作响,杯里的水晃出了大半,“你考虑什么了?考虑怎么让我们操心吗?考公多好啊,铁饭碗,旱涝保收,工作体面,亲戚朋友面前都有面子!你看看邻居家的李强,比你大两岁,考上公务员后,现在都升副科了,房子车子都有了,娶的媳妇也是事业单位的,多风光!你再看看你,放着好好的阳关道不走,非要去走独木桥!”

“爸,稳定不代表幸福。” 林舟试图解释,“上一世我考上了公务员,在县城的市场监管局待了十年,您知道我过得有多憋屈吗?每天除了写各种毫无意义的报告,就是在应付没完没了的检查。领导画的饼一个比一个大,实际能落实的却寥寥无几。办公室里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却勾心斗角,谁都想踩着别人往上爬。我不擅长溜须拍马,不懂得阿谀奉承,只知道埋头干活,结果却成了‘老好人’,什么脏活累活都推给我,晋升名额却从来轮不到我。”

他顿了顿,想起上一世的种种委屈,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哽咽:“三十岁那年,我想买房结婚,可每个月扣除五险一金后只有四千多块的工资,在房价日益上涨的县城,连首付都凑不齐。女朋友的父母天天催着买房,最后因为我‘没本事’,女朋友选择了分手。三十五岁,我因为长期熬夜加班、精神压力过大,在写一份‘关于开展市场秩序专项整治行动的总结报告’时,突发心梗,倒在办公桌前……”

“你胡说八道什么!” 王秀兰打断他,眼泪瞬间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围裙上,“什么上一世下一世的,你是不是魔怔了?林舟,妈告诉你,考公是你唯一的出路,这事儿没得商量!”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既是愤怒,也是心疼,“妈和你爸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供你上大学,就是希望你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用像我们一样吃苦受累。你爸年轻时在工厂上班,累死累活也赚不了几个钱,后来工厂倒闭,失业了好几年,家里差点揭不开锅。妈不想让你走你爸的老路,考公多稳啊,一辈子都不用愁…… 你现在说不考就不考了,你对得起我们吗?”

林舟看着母亲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知道,父母是为了他好,他们经历过失业的恐慌、生活的窘迫,所以才把 “稳定” 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他们所谓的 “好”,并不是他想要的人生。上一世,他为了满足父母的期待,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最后过得一塌糊涂,父母也跟着忧心忡忡。这一世,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妈,我知道您和爸是为我好。” 林舟的声音放软了些,“但我真的不适合体制内的生活。上一世,您因为我在单位受委屈,偷偷抹了多少眼泪?爸,您因为我晋升无望,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每次聚会都被人问‘你儿子怎么还没升职’,这些我都知道。这一世,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有信心能做好,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信心能当饭吃吗?” 林建国的语气依旧强硬,他站起身,来回踱着步,显得有些焦躁,“写作?多少人写一辈子都出不了名,赚不到钱!你要是写个三五年都没成绩,到时候你怎么办?难道要在家啃老吗?我们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在家无所事事的!”

“我不会啃老的。” 林舟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那是他上一世偷偷写小说时用的,上面记录着故事大纲和一些章节片段,纸页已经有些泛黄,却承载着他多年的梦想,“爸,妈,我从中学就喜欢写作,高中时发表过作文,大学时也在文学杂志上投过稿,得过稿费。上一世我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因为工作忙,一直没能打磨完善,这一世我有时间,也有经验,我相信我能写出成绩来。而且,现在网络文学发展得很好,只要写得好,就能签约上架,赚的钱不比公务员少,甚至可能更多。”

王秀兰接过笔记本,翻开看了几页,上面的字迹工整,故事片段也写得引人入胜,可她还是摇了摇头,把笔记本放在桌上:“这都是虚的!林舟,妈不管你写得好不好,考公必须去!这是我和你爸早就定好的,你要是不去,我就…… 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她话说得决绝,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林舟知道,母亲是真的急了,她害怕自己走上 “歪路”,害怕自己将来后悔,就像她一直后悔当年没让林建国考公一样。

林舟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光说没用,必须拿出点实际证据,让父母相信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上一世的记忆,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妈,您还记得下个月您要去医院做体检吗?” 林舟看着母亲的眼睛,语气肯定地说,“上一世,您那次体检查出了乳腺结节,因为担心我考公的事,没及时治疗,后来发展成了恶性,花了十几万医药费,还受了不少罪。您现在左胸偶尔会隐隐作痛,对吧?尤其是熬夜或者生气的时候,疼得更明显。”

王秀兰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左胸确实偶尔会疼,但她一直没当回事,觉得是累着了,也没告诉过林舟,没想到林舟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她下意识地捂住左胸,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恐慌:“你…… 你怎么知道?”

“爸,您还记得您明年打算投资您战友的那个矿产项目吗?” 林舟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转而看向父亲,“那个项目是个骗局,您投进去的二十万,最后血本无归,您还和您战友反目成仇,气得大病一场,住了半个月医院。您战友叫张建军,对吧?他最近总找您喝酒,说这个项目有多赚钱,还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让您赶紧投资。”

林建国的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报纸滑落在地。那个项目是他战友张建军最近才跟他提的,还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说,林舟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地看着林舟。

“您不信可以去查,” 林舟继续说,“张建军所谓的矿产项目,根本没有合法手续,就是个非法集资的骗局。再过半年,他就会卷款跑路,到时候很多投资者都会血本无归,还有人因为受不了打击,跳楼自杀了。您要是把钱投进去,我们家就真的完了。”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三个人的心上。王秀兰和林建国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震惊和困惑。他们看着眼前的儿子,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陌生的是他说出的那些未来的事,熟悉的是他眼神里的真诚和坚定。

“小舟,你……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王秀兰的声音带着颤抖,她隐约觉得,儿子说的可能是真的。

“因为我重生了。” 林舟深吸一口气,把上一世的经历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从考上公务员后的欣喜,到工作后的憋屈,再到最后心梗离世的遗憾,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清清楚楚。他说起了自己在单位里遇到的刁难,说起了分手时的痛苦,说起了父母为他操心的日日夜夜,说起了自己临死前的悔恨…… 那些只有他们一家人知道的事情,那些未来会发生的事情,都被他一一说了出来。

王秀兰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儿子,妈不知道你过得这么苦…… 妈要是知道,当初说什么也不会逼你考公的。” 她走上前,紧紧抱住林舟,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妈只想着让你稳定,却没问过你开不开心,是妈对不起你。”

林建国沉默了很久,脸上的怒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和心疼。他站起身,走到林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儿子,是爸对不起你,当初只想着让你稳定,却没考虑到你的感受。爸年轻的时候,也有过梦想,想当一名工程师,可后来因为家里穷,不得不放弃,进了工厂打工,一辈子窝窝囊囊。爸不想让你重蹈我的覆辙,可没想到,还是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爸,妈,我不怪你们。” 林舟握住母亲的手,眼眶也有些湿润,“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这一世,我想为自己活一次。我向你们保证,一年之内,我一定能写出成绩,赚到钱,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如果一年后我还是一事无成,我就听你们的,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好不好?”

王秀兰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丈夫,最终点了点头,抹了抹眼泪:“好,妈信你。但你要答应妈,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熬夜加班,糟蹋身体。钱不够就跟家里说,家里还能支持你一段时间。”

“我知道了,妈。” 林舟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林建国也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了,爸也不反对了。但你要记住,自己选的路,再难也要走下去,不能半途而废。写作也好,做别的也罢,只要你用心去做,爸都支持你。”

“我一定不会的!” 林舟重重地点头,眼眶里满是激动的泪水。

解决了家里的阻力,林舟心里轻松了不少。当天晚上,他就开始规划自己的写作之路。他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开始打磨上一世未完成的小说。那是一部关于重生逆袭的都市小说,融合了他自己的经历和感悟,主角放弃了体制内的 “铁饭碗”,追逐自己的写作梦想,最终获得了成功。他相信,凭借着前世的经验和对市场的了解,这部小说一定能脱颖而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洒在键盘上,也洒在林舟的脸上。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这一世,他终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再也不用被 “稳定” 束缚,再也不用留下遗憾。

而另一边,张涛也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家庭风暴。

张涛的家在江城的老城区,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墙壁上布满了污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回到家时,父亲张卫国正在院子里修理自行车,他是一名退休的修车师傅,一辈子与扳手、轮胎打交道,手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母亲李桂兰在厨房里择菜,狭小的厨房被油烟熏得发黑,她的腰因为常年劳累,已经有些佝偻。

“爸,妈,我回来了。” 张涛放下书包,声音有些干涩。他知道,接下来的谈话,注定不会轻松。

“回来啦?复习得怎么样了?” 李桂兰从厨房探出头来,脸上带着笑容,“快进屋歇会儿,妈今天给你炖了鸡汤,补补脑子。还有三天就考试了,可得加把劲,争取一次考上。”

张涛没有进屋,而是站在院子里,看着父亲忙碌的背影,深吸一口气:“爸,妈,我不考公了。”

张卫国手里的扳手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神里满是不解和愤怒:“你说啥?不考公了?张涛,你是不是发烧了?还是复习傻了?”

“我没发烧,我很清醒。” 张涛迎上父亲的目光,语气坚定,“我想搞机械设计,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机械设计?” 李桂兰也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青菜,菜叶上的水珠滴落在地上,“那玩意儿能有什么出息?你知不知道现在找工作有多难?考公多稳啊,铁饭碗,一辈子都不用愁!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妈,我不喜欢考公,我对那些公文、政策一点兴趣都没有。” 张涛的声音有些激动,上一世的悔恨和不甘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上一世我考公失败,进了一家国营工厂,每天重复着枯燥的工作,后来工厂倒闭,我失业了,三十多岁还在打零工,过得一塌糊涂。我看着自己当年设计的图纸,看着自己得过的奖状,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疼。这一世,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