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灰色上海
2247 年,上海,农历六月初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像一块吸饱了污水的棉絮,将最后一点阳光揉成模糊的光斑,洒在半淹的街道上。苏州河早已漫过堤岸,昔日的外滩建筑群只露出半截尖顶,锈迹斑斑的广告牌在浑浊的水面上摇晃,“氧吧加盟” 的褪色字样还粘在玻璃上,像一道干涸的血痕。
林深站在 “东方明珠氧气配给站” 的第三层,指尖抵着双层真空玻璃 —— 外面刚下过一场浅灰色的雨,雨珠落在玻璃上,留下细密的黑痕,用指甲刮开,能看到里面嵌着细小的金属颗粒。这是 “赤雾雨” 的前兆,再过半个月,等荧惑二号进入近日点,地球的雨水中会混进更多硫化物,连这种配给站的玻璃都要换成防腐蚀材质。
“舰长,最后一轮名单核对完了。” 助手小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他递来的平板电脑边缘磕出了缺口,屏幕上跳动的名字里,红色 “S 级” 像烧红的针,刺得林深眼睛发疼。儿童组的列表里,“林晓” 两个字后面跟着一行小字:12 岁,基因编号 A-037,携带抗辐射免疫基因,适配荧惑二号土壤微生物环境。
林深的拇指在屏幕上摩挲着女儿的名字,指腹传来平板电脑的冰凉,却压不住掌心的烫 —— 三天前他去旧城区接岳母时,老人蜷缩在龙华寺旁的地下室里,氧气面罩的管子裂了道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 “嘶嘶” 的漏气声。“阿深,晓晓的基因报告我看了,” 老人抓着他的手腕,枯瘦的手指陷进他的皮肉,“你妻子走的时候说,要让孩子看见蓝色的天,不是这种…… 这种灰的。”
妻子苏晴的脸突然在脑海里浮现。那是 2242 年,蓝藻第一次大规模死亡时,她还在生态研究所工作,晚上总抱着林深的胳膊说:“如果有一天地球不能住了,我们就去太空好不好?我种的拟南芥已经能在模拟火星环境里开花了。” 可她没能等到这一天,2245 年的氧气暴动中,她为了保护研究所的基因样本,被失控的人群踩伤了脊椎,最后在缺氧病房里走的,连最后一面,林深都因为太空军的任务没能赶上。
“舰长?” 小陈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周明教授的名字还在‘排除’栏里,总部刚才又发了通讯,说肺功能低于 60% 的候选人,就算是特殊人才也不能上船。”
林深抬头时,正好看见苏野从配给站的大厅走进来。女孩扎着高马尾,发梢沾着泥点,藏青色的工装裤膝盖处磨破了,露出里面的防割内衬。她怀里抱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盒,盒盖上印着 “地球生态研究所” 的徽章 —— 那是苏晴生前工作的地方,也是苏野父亲苏明远当年的实验室。
“林舰长,” 苏野把金属盒放在桌上,打开的瞬间,林深看见里面整齐排列的玻璃管,每个管子上都贴着标签,“这是周老师三十年里收集的作物基因样本,有抗盐碱的小麦、耐高辐射的土豆,还有能在低氧环境下生长的水稻。总部说他肺功能只有 40%,可没有这些种子,我们到了荧惑二号,就算有氧气也会饿死。”
玻璃管反射的光落在苏野脸上,林深才发现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眼下的青黑比小陈还重。“我昨天去医院看周老师,他咳着血还在整理笔记,” 苏野的声音发颤,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翻开的那页写着一行娟秀的字:“2230 年,在新疆棉田发现耐干旱变异株,可作为星际移民备选作物”—— 那是苏明远的笔迹,旁边有周明用红笔补的注:“2247 年,已完成基因编辑,适配荧惑二号昼夜温差”。
林深的手指落在笔记上,纸页边缘已经发脆。苏明远的名字他太熟悉了,2235 年蓝藻修复实验爆炸后,这位科学家在实验室里吞了氰化物,遗书里只写了一句话:“我搞砸了地球,别让孩子们为我的错买单”。现在,他的女儿正抱着同样的信念,要把希望送到另一个星球。
“小陈,把筛选标准里的‘肺功能阈值’下调到 40%,备注‘作物基因库核心携带者’。” 林深合上笔记本,把金属盒推回苏野面前,“这个你收好,明天启航前,我让人把周教授从医院接来,走特殊通道登舰。”
“可是舰长!” 小陈突然提高了声音,平板电脑 “啪” 地拍在桌上,“总部昨天刚发了追责文件,你上个月把儿童入选年龄从 16 岁降到 12 岁,已经让三个审核官辞职了!这次再改标准,秘书长真的会撤你的职!”
林深没说话,转身走向配给站的大厅。这里挤满了等待领氧气的人,每个人都戴着透明的面罩,面罩内侧凝结的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靠近门口的位置,一个穿藏蓝色工装的老人突然晃了晃,重重地摔在地上 —— 他的面罩管子被拥挤的人群踩断了,透明的塑料管壁上还留着一个鞋印。
“王伯!” 林深冲过去时,老人的胸口已经开始剧烈起伏,嘴唇从淡粉色迅速变成青紫色。他撕开自己腰间的应急氧袋,把接口插进老人的面罩,氧气流量计上的数字瞬间跳到 “10”,可老人的眼睛还是没睁开。
“舰…… 舰长……” 王伯的手指突然抓住林深的袖口,他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机油,“我儿子…… 王磊,在方舟七号当机械师…… 能不能让我…… 看他一眼?就一眼……”
林深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认识王磊,去年在太空港培训时,那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总跟在陆沉身后,手里拿着个笔记本记机械参数,说要 “给爸爸在荧惑二号盖个带花园的房子”。可按照联合国的规定,移民候选人登舰前禁止与外界接触,说是 “避免情绪波动影响航行安全”,可林深知道,其实是怕更多人像王伯这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请愿。
“对不起。” 林深只能重复这三个字。应急氧袋的指示灯跳成红色时,王伯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还睁着,望向配给站窗外 —— 那里能看到太空港的方向,银色的方舟三号正停在发射架上,像一条准备跃出水面的鱼。
周围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面罩里传来的压抑呼吸声,混合着氧气发生器的 “嗡嗡” 声。一个穿校服的小女孩拽了拽林深的衣角,她的面罩上画着粉色的兔子,“叔叔,爷爷是不是睡着了?他还没领今天的氧气呢。”
林深蹲下来,帮女孩把面罩的带子系紧:“爷爷要去一个有很多氧气的地方,那里没有灰色的天,也没有黑色的雨。”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皱巴巴的糖,塞进林深手里:“这是妈妈给我的,说吃了会想起地球的味道。叔叔,你带爷爷一起吃好不好?”
那颗水果糖的糖纸已经褪色,林深捏在手里,能感觉到里面细小的糖粒。他想起林晓昨天在视频里说:“爸爸,我把你给我的巧克力藏在书包里了,到了新星球,我们一起吃。”
“舰长!” 通讯器突然响了,是陆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燃料舱发现异常,有三个陌生脚印,鞋底有‘地球守护者’的标记 —— 他们可能放了炸弹!”
林深猛地站起来,把糖塞进女孩手里,转身往太空港跑。雨又下了起来,这次是深灰色的,砸在头上能感觉到轻微的刺痛 —— 这是赤雾雨的前奏,硫化物已经开始在云层里聚集。
方舟三号的燃料舱在发射架的底部,此刻正冒着淡淡的白烟,陆沉带着三个维修队员守在舱门口,他的机械义肢在雨里泛着冷光,膝盖处的齿轮还沾着机油。“刚才检测到舱内有易燃气体泄漏,” 陆沉把一个检测仪递给林深,屏幕上的数字跳到 “危险” 区间,“小赵进去排查了,已经十分钟没传消息出来。”
林深的心脏沉了下去。小赵是维修队里最年轻的队员,刚从航天大学毕业,昨天还跟他保证:“舰长,我一定看好燃料舱,绝不让任何人破坏启航。” 他记得小赵的母亲是个护士,在去年的氧气暴动中殉职了,男孩唯一的愿望就是带着母亲的照片,在荧惑二号种一片向日葵。
“我进去。” 林深抓起旁边的防化服,正要往身上套,陆沉突然抓住他的胳膊:“不行!你是舰长,这船离了你不行!我去 —— 我的义肢能抗高温,比你适合。”
没等林深反驳,陆沉已经拉上了防化服的拉链,手里攥着激光切割刀,弯腰钻进了燃料舱的检修口。雨越下越大,灰色的雨珠砸在金属舱门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响声,像无数根针,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三分钟后,检修口传来 “哐当” 一声,陆沉抱着小赵钻了出来。男孩的防化服后背被炸破了,露出的皮肤上有明显的灼伤,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块密封垫 —— 那是燃料舱管道的关键零件,刚才的爆炸把管道炸断了,小赵是用身体堵住了泄漏口。
“舰…… 舰长……” 小赵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穿护士服的女人,“帮我…… 把这个带到荧惑二号…… 种向日葵……”
林深接过照片时,指尖碰到了男孩冰凉的手。照片的边缘已经被汗水浸湿,女人的笑容却很清晰,像一束阳光,扎在这灰色的雨里。他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没来得及给女儿的巧克力,突然鼻子一酸 —— 这些孩子,本该在教室里读书,却要背着地球的未来,赌上自己的性命。
“会的。” 林深把照片放进贴身的口袋,“我会在荧惑二号种一片向日葵,比地球的任何一片都大。”
小赵的眼睛缓缓闭上时,雨突然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漏出一点微弱的阳光,落在燃料舱的白烟上,折射出淡淡的彩虹。陆沉蹲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机油,他的机械义肢发出 “咔哒” 的响声,像是在哭。
第二天早上八点,方舟三号的引擎准时轰鸣起来。林深站在驾驶舱里,看着屏幕上的上海逐渐缩小 —— 半淹的街道、生锈的广告牌、还有配给站门口那个画着兔子面罩的女孩,都慢慢变成了模糊的小点。
苏野端着一杯水走进来,杯子是个搪瓷的,上面印着 “地球生态研究所” 的字样,杯沿缺了一块。“周老师让我给你的,” 苏野把杯子递过来,“他说这是去年在新疆收集的雪水,冻了一年,还留着地球的味道。”
林深接过杯子,指尖传来搪瓷的冰凉,水里还飘着一片干花 —— 是拟南芥的花瓣,淡紫色的,像苏晴当年在实验室里种的那盆。他想起王伯最后望向太空港的眼神,想起小赵手里的照片,想起女儿藏在书包里的巧克力,突然明白,他们带离地球的,从来不是简单的种子和基因样本,而是无数个没说出口的愿望。
“荧惑二号的轨道校准完成。” 通讯器里传来阿吉的声音,女孩还带着点稚气,“舰长,我收到了一个旧信号,是 2011 年的歌,叫《夜空中最亮的星》,要不要播放给大家听?”
林深抬头望向驾驶舱外,星际尘埃像萤火虫一样飞过,方舟三号的引擎喷出蓝色的火焰,在漆黑的太空中划出一道光轨。他按下通讯器的按钮,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播放吧,让大家听听,地球曾经的星空是什么声音。”
悠扬的旋律在船舱里响起时,林深喝了一口杯里的雪水。淡淡的甜味里,还能尝到一点泥土的气息,那是地球的味道,是他们要带到荧惑二号的,最珍贵的礼物。
屏幕上,荧惑二号的红色轮廓越来越清晰,像一颗跳动的心脏。林深知道,前面等着他们的,是 58℃的白昼、-32℃的黑夜,是有毒的赤雾、凶猛的鳞甲兽,可他的手里,握着无数人的愿望 —— 那些没能登上飞船的人,那些永远留在地球的人,都把希望,种在了这颗红色的星球上。
“我们会活下去的。” 林深轻声说,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屏幕里那颗红色的星球说,“带着地球的念想,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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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深空暗涌
方舟三号启航后的第七天,舷窗外的地球彻底变成了一颗淡蓝色的星点,被漆黑的太空吞得只剩一点微光。林深站在驾驶舱的观测台前,指尖划过冰冷的舷窗 —— 外面没有风,没有雨,连星际尘埃都飘得缓慢,只有引擎喷出的蓝色火焰,在真空里无声地燃烧,像一条永远走不完的光带。
“舰长,航向校准完成,目前距离荧惑二号还有 3.8 光年,预计航行时间 4 年零 8 个月。” 阿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刚才收到方舟七号的信号,他们在我们后方 1.2 个天文单位,一切正常。”
林深回头时,看见女孩抱着一个老式收音机走进来。她的头发比启航时乱了些,发梢沾着几根银色的金属丝 —— 那是昨天拆解旧通讯设备时蹭到的。“舰长,你听这个。” 阿吉把收音机递过来,里面传来沙沙的电流声,偶尔夹杂着几句模糊的歌声,“是地球同步轨道上的旧卫星发的,好像是 2023 年的流行歌,叫《孤勇者》。”
电流声里,“爱你孤身走暗巷” 的旋律断断续续飘出来,林深的指尖突然顿住。他想起林晓昨天发来的消息,小姑娘在儿童舱的全息投影里,举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爸爸,阿吉姐姐说,等我们到了新星球,就能种可可树了,到时候我给你做巧克力蛋糕。”
“把这个信号录下来,每天 18 点在全舰播放。” 林深把收音机还给阿吉,目光落回控制面板 —— 上面的 “生态系统指数” 一栏,氧气浓度显示 “20.1%”,比启航时低了 0.3%,虽然还在安全范围内,但下降速度比预期快了些。
“舰长,苏工让你去生态舱一趟,说是藻类培育罐有点问题。” 小陈的通讯突然插进来,语气带着点紧张,“她刚才检测到三号罐的叶绿素含量下降了 15%,怕影响氧气供应。”
林深快步走向生态舱。这艘方舟舰的闭环生态系统全靠十个巨型培育罐维持,里面种着经过基因编辑的 “蓝藻 – 小球藻混合株”,既能产氧,又能作为食物原料。生态舱的温度恒定在 25℃,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藻类腥味,苏野正趴在三号罐的观测窗前,手里拿着检测仪,眉头拧得紧紧的。
“舰长,你看这个。” 苏野把检测仪递过来,屏幕上的曲线呈断崖式下降,“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上突然发现叶绿素含量掉得厉害,我取样看了,藻液里有白色的絮状物,像是变异了。”
林深凑近观测窗,透过透明的玻璃罐,能看到里面的藻液从翠绿色变成了淡黄绿色,水面上漂浮着细小的白色颗粒,像撒了一把碎盐。“周教授呢?他怎么说?”
“教授在里面检查培育罐的管道。” 苏野指了指生态舱内侧的隔离室,透过玻璃,能看到周明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一个放大镜,正对着管道接口仔细查看。老人的脸色比启航时更苍白,嘴唇上还留着淡淡的血迹 —— 昨天晚上,他又咳了一次血,陈念偷偷给他加了氧气流量,没敢上报。
“管道没问题,是藻种本身的问题。” 周明的声音从隔离室的通讯器里传来,带着明显的喘息,“我刚才在显微镜下看了,藻细胞的细胞壁出现了裂痕,像是受到了星际辐射的影响,基因链不稳定。”
林深的心脏沉了下去。方舟舰的防辐射层理论上能抵御 90% 的星际辐射,但启航时燃料舱爆炸,可能导致部分防辐射板受损,漏进来的辐射正好影响了生态舱的培育罐。“还有多久会影响氧气供应?”
“最多三天。” 苏野的声音发颤,她从口袋里掏出父亲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 —— 那里画着一株拟南芥,旁边写着 “极端环境下,藻种需搭配共生菌维持活性”,“我爸爸的笔记里提过,当年他们做蓝藻实验时,遇到过类似的情况,用‘固氮菌’和藻种共生,能增强抗辐射能力。”
“我们有固氮菌的菌种吗?” 林深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苏野点点头,转身走向菌种保存柜:“我出发前带了三种,都是从大豆根瘤菌里改良的,不知道能不能和现在的藻种适配。” 她打开柜门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柜壁,发出 “叮” 的轻响 —— 柜子里除了菌种管,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苏明远在新疆棉田的照片,老人手里举着一株绿油油的棉苗,笑得满脸皱纹。
“我和苏工留在生态舱做适配实验,你让陆沉带人检查防辐射层,看看是不是有破损。” 周明的声音再次传来,他撑着轮椅的扶手,想站起来,却突然咳嗽起来,肩膀剧烈起伏,“尽快找到辐射源,不然其他培育罐也会出问题。”
林深刚走出生态舱,就碰到了匆匆赶来的陈念。女医生穿着白色的医护服,眼底带着明显的青黑,手里拿着一个心理评估表,指尖微微发抖。“舰长,我想跟你聊聊船员的心理状态。”
两人走进旁边的休息室,陈念把评估表放在桌上,上面的 “焦虑指数” 一栏,有 12 个名字被标了红色。“最近三天,申请心理疏导的船员多了一倍,有人开始出现幻觉,说看到地球爆炸了,还有人不敢闭眼睛,怕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
林深的目光落在 “赵凯” 的名字上 —— 那是方舟七号的舰长,昨天还在通讯里跟他开玩笑,说要在荧惑二号的灼日原建个 “地球酒吧”。“他怎么了?”
“赵舰长昨天晚上找我,说总梦见他妻子。” 陈念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妻子在氧气暴动中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尸体,他总觉得妻子还在地球等着他,有时候会对着舷窗发呆,说要‘回去接她’。”
林深想起王伯最后望向太空港的眼神,心里一阵发酸。这些登上方舟舰的人,谁不是背着未完成的念想?陆沉想给牺牲的战友建一座纪念碑,苏野想完成父亲的遗愿,阿吉想在新星球教孩子们说地球的语言,而他自己,只想让林晓看看真正的蓝色天空。
“你有什么办法吗?” 林深问。
“我想在每个舱室装全息投影,播放地球的旧影像,比如草原、大海、星空,让大家有点念想。” 陈念的手指绞着衣角,“还有,我发现阿吉播放的旧歌很有用,昨天有个船员听了《夜空中最亮的星》,哭了一场之后,情绪就稳定多了。”
“我让工程部配合你装投影,歌曲播放时间延长到两小时。” 林深站起身,刚要走,就看见陈念的手突然按在胸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怎么了?”
“没…… 没事,老毛病了。” 陈念赶紧把评估表收起来,转身想走,却被林深抓住了手腕 —— 她的脉搏跳得很快,手心全是冷汗。
“你是不是有深空幽闭症?” 林深的声音沉了下去。他记得陈念的入职资料里,“心理评估” 一栏写着 “无异常”,但刚才她在休息室里,一直贴着墙壁站,眼睛总往门口瞟,这是幽闭症患者的典型反应。
陈念的身体猛地一僵,眼泪突然掉下来:“我…… 我小时候被困在电梯里过,从那以后就怕封闭的空间。但我不敢说,我想跟大家一起去新星球,我想当医生,救更多的人……”
林深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 —— 就是配给站那个女孩塞给他的,糖纸已经皱了,但还没开封。“我女儿说,吃甜的能让人想起好事情。” 他把糖递给陈念,“明天开始,你每天来驾驶舱待一小时,这里有观测窗,能看到太空,也许会好点。”
陈念接过糖,手指捏着皱巴巴的糖纸,突然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谢谢舰长。”
林深刚走到机械舱,就听到 “叮叮当当” 的金属敲击声。陆沉正趴在防辐射板的检修口,手里拿着一个扳手,机械义肢卡在狭窄的缝隙里,动弹不得。“你怎么不等工程部的人来?” 林深走过去,帮他把义肢从缝隙里拔出来。
“等他们来,辐射都漏进驾驶室了。” 陆沉抹了把脸上的机油,指了指检修口内侧,“你看,这里的防辐射板裂了道缝,大概是启航时燃料舱爆炸震的,辐射从这里漏进来,正好对着生态舱的三号培育罐。”
林深凑近看了看,防辐射板的裂痕有手指宽,边缘还留着焦黑的痕迹,像被什么东西烧过。“能修好吗?”
“得换块新的板,但是库存的防辐射板都在货舱最里面,要拆三个货架才能拿到。” 陆沉蹲下来,检查义肢的齿轮,“刚才卡的时候,膝盖的传动装置坏了,得找阿吉帮忙弄弄,那丫头比工程部的人还会修这些小零件。”
两人正说着,阿吉抱着一个工具箱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银色的小盒子:“陆工,我给你带了新的齿轮,昨天从旧通讯设备上拆的,应该能用。” 她蹲下来,熟练地拆开陆沉的义肢膝盖,手指灵活地摆弄着齿轮,“对了,舰长,儿童舱的孩子们让我问,什么时候能看地球的星空投影,他们说想找自己家的位置。”
“让陈医生明天把星空投影装在儿童舱,顺便把每个孩子家的经纬度输进去。” 林深看着阿吉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她的资料 —— 这个 19 岁的女孩,来自非洲的难民区,父母在氧气暴动中去世,她靠捡来的旧收音机自学了 12 种语言,最后凭着破译无线电信号的能力,被选进方舟三号。
“陆工,好了!” 阿吉把义肢装回陆沉的腿上,按下开关,机械膝盖灵活地弯曲了一下,“你试试,要是还有问题,我再调。”
陆沉站起来,走了两步,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不错,比工程部那帮小子修得好。” 他拍了拍阿吉的肩膀,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片,上面刻着 “王磊” 两个字,“这是王伯的儿子的名字,我昨天在太空港捡的,等我们到了荧惑二号,把它埋在向日葵田里,也算给王伯一个交代。”
阿吉接过金属片,小心地放进工具箱:“我会保管好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种向日葵。”
当天晚上,生态舱传来好消息 —— 苏野和周明成功让固氮菌与藻种共生,三号罐的叶绿素含量开始回升,氧气浓度稳定在了 20.0%。林深刚松了口气,陈念的通讯就来了,语气带着点急切:“舰长,周教授刚才又咳血了,这次量有点多,我给他输了液,但效果不太好,你最好来看看。”
林深赶到医护舱时,周明正躺在病床上,氧气面罩的管子插在鼻孔里,胸口微微起伏。苏野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父亲的笔记本,眼泪滴在纸页上,晕开了 “2230 年新疆棉田” 的字迹。
“医生说,教授的肺功能又下降了,可能撑不到我们到荧惑二号。” 苏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刚才还跟我说,要教我种抗赤雾的小麦,说等小麦成熟了,就给孩子们做馒头吃。”
林深走到病床边,看着周明苍白的脸,突然想起启航前,老人在医院里说的话:“我活了七十多岁,见证了地球从蓝色变成灰色,现在能带着种子去新星球,就算死在半路上,也值了。”
“陈医生,给教授加最高氧气流量,用最好的药。” 林深的声音很坚定,“我们一定会让他看到荧惑二号的小麦,看到孩子们吃馒头的样子。”
当天晚上 18 点,《孤勇者》的旋律准时在全舰响起。林深站在驾驶舱的观测台前,看着舷窗外的星空 —— 无数颗星星在漆黑的太空里闪烁,像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艘带着希望的方舟。通讯器里,传来林晓的声音,小姑娘在儿童舱的歌声里,笑着说:“爸爸,阿吉姐姐说,那颗最亮的星星,就是荧惑二号,我们很快就能到了。”
林深握紧拳头,指尖传来金属的冰凉 —— 他的口袋里,放着小赵的照片,放着王磊的金属片,放着林晓的巧克力。这些小小的物件,像一颗颗种子,带着地球的念想,正朝着那颗红色的星球,慢慢飞去。
“我们会活下去的。” 林深轻声说,这一次,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坚定,“带着所有的念想,在新星球好好活下去。”
舷窗外,方舟三号的引擎继续喷着蓝色的火焰,在深邃的太空中,划出一道通往希望的光轨。而在 3.8 光年外的荧惑二号上,赤雾正笼罩着雾林谷,鳞甲兽的嘶吼声在山谷里回荡,等待着这些来自地球的 “客人”,开启一段全新的命运。
第三章 异常信号
方舟三号启航后的第三十二天,深空的黑暗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将舰体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引擎喷出的蓝色火焰,在观测窗上投下跳动的光,映得林深的侧脸忽明忽暗。控制面板上,“距离荧惑二号” 的数字跳到了 “3.7 光年”,而 “生态系统指数” 栏里,氧气浓度稳定在 19.9%,比上周又低了 0.1%。
“舰长,你又熬了一整晚?” 阿吉抱着收音机走进驾驶舱时,林深正对着舷窗发呆。女孩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手里的收音机还在播放着昨天收到的旧信号 —— 这次是首钢琴曲,旋律温柔得像地球的春风,“我刚才在通讯舱收到个奇怪的信号,不是地球同步轨道的,方向是荧惑二号那边。”
林深猛地回头。阿吉赶紧把收音机调到特定频段,电流声里,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 “嘀嘀” 声,像摩尔斯电码,又比已知的任何编码都更复杂,节奏忽快忽慢,像某种生物的心跳。“我录下来了,比对了所有地球编码库,都对不上。” 女孩掏出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信号的波形图,呈不规则的锯齿状,“陆工说,可能是星际尘埃干扰,但我觉得不像 —— 这信号有规律,像是有人在发消息。”
林深的手指在波形图上划过,指尖传来屏幕的冰凉。他想起出发前,联合国的科学家说过,荧惑二号从未探测到生命信号,可这规律的 “嘀嘀” 声,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 “无生命” 的定论。“让陆沉去检查通讯塔,看看是不是接收装置出了问题。” 他按下通讯器,“小陈,通知苏工去生态舱,再测一次所有培育罐的叶绿素含量,我怕辐射源没清干净。”
阿吉跟着陆沉去通讯塔时,还在琢磨那个信号。通讯塔在方舟三号的顶层,需要穿过狭窄的检修通道 —— 通道只有一米宽,两侧贴满了电缆,头顶的应急灯忽闪忽闪,像濒死的萤火虫。“陆工,你说这信号会不会是外星人发的?” 阿吉弯腰钻过一根电缆,发梢又蹭到了金属接头,“我以前在难民区,听老人们说,星星上有会飞的人,能住在云朵里。”
陆沉的机械义肢在通道里发出 “咔哒” 的响声,他抬手敲了敲通讯塔的接收盘,金属外壳上沾着一层薄薄的星际尘埃。“别瞎想,大概率是设备故障。” 他掏出扳手,拧下接收盘的螺丝,“当年我在国际空间站,还收到过类似的信号,最后发现是陨石撞了太阳能板,电流干扰弄出来的。”
可当接收盘拆下来时,两人都愣住了 —— 盘体的内侧,有一道细密的划痕,像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划过,划痕周围的线路板,还留着淡淡的焦痕。“不是故障,是被破坏了。” 陆沉的脸色沉下来,他用放大镜凑近看,划痕边缘有金属碎屑,“像是有人用刀片划的,而且时间不长,碎屑还没被气流吹走。”
阿吉的心跳突然加快。方舟三号上的船员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谁会破坏通讯塔?她想起昨天晚上,路过货舱时,看到一个穿黑色工装的人影,当时以为是工程部的人在盘点物资,没太在意。“陆工,我们要不要告诉舰长?”
“先修,修好再说。” 陆沉从工具箱里拿出备用线路板,手指灵活地焊接导线,“要是现在声张,船员会恐慌 —— 你忘了启航前,燃料舱被炸的事了?” 他的机械义肢夹着焊枪,火花在狭窄的通道里亮起,映得两人的脸忽明忽暗,“等修好了,我们盯着通讯器,看是谁再敢来搞破坏。”
与此同时,生态舱里的苏野正对着检测仪皱眉。五号培育罐的叶绿素含量又降了,这次比三号罐更严重 —— 藻液直接变成了淡黄色,水面上的白色絮状物,已经聚成了拳头大的团,像泡发的棉花。“教授,辐射检测仪显示,生态舱的辐射值是其他舱室的三倍。” 苏野把检测仪递给周明,老人坐在轮椅上,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氧气面罩的管子插在鼻孔里,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弱。
周明的手指在检测仪上划过,眼神却落在苏野父亲的笔记本上 —— 那一页画着共生菌的显微镜图,旁边写着 “共生菌需在 28℃恒温下培养,否则会失去活性”。“是防辐射板没修好,漏进来的辐射不仅影响藻种,还杀死了共生菌。” 老人的声音带着喘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盒,递给苏野,“这里面是‘耐辐射共生菌’的菌种,我出发前偷偷带的,本来想等到了荧惑二号再用,现在……”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的血迹,滴在金属盒上,像一朵暗红色的花。“教授!” 苏野赶紧扶住他,按下通讯器,“陈医生!快来生态舱,周教授又咳血了!”
陈念赶来时,周明已经陷入了半昏迷。她推着急救箱冲进生态舱,却在路过狭窄的隔离门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 隔离门只有八十厘米宽,两侧的金属壁贴得很近,头顶的灯还在闪烁,像小时候困住她的那部电梯。“陈医生?快啊!” 苏野的声音传来,可陈念的脚像灌了铅,胸口发闷,眼前开始发黑,小时候电梯下坠的恐惧,突然涌了上来。
“我…… 我过不去……” 陈念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门太窄了,我怕…… 怕被卡住,像小时候那样……”
苏野这才明白,陈念不是 “老毛病”,是真的怕封闭空间。她赶紧跑过去,把隔离门完全拉开,又关掉了闪烁的应急灯,打开了两侧的通风口 —— 清新的空气带着藻类的腥味涌进来,让狭窄的通道多了点透气感。“别怕,我陪着你。” 苏野蹲下来,握住陈念的手,“我们慢慢走,一步一步,不会被卡住的。”
陈念的手指还在发抖,但在苏野的搀扶下,终于走进了隔离室。当她给周明扎上输液针时,老人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轻声说:“别…… 别因为怕,就放弃自己…… 你是个好医生,荧惑二号的人,需要你。”
陈念的眼泪掉在输液管上,她用力点头,第一次没有想隐藏自己的病 —— 原来承认脆弱,不是丢脸的事,有人会陪着你,一起面对。
就在这时,驾驶舱的警报突然响了。林深冲到控制面板前,屏幕上跳出 “方舟七号求救信号” 的红色字样,通讯器里传来赵凯急促的声音:“林深!快来帮我!舰里有人叛乱,他们抢了基因库,还把燃料阀关了!再不来,我们就要飘在太空里了!”
林深的心脏猛地一沉。方舟七号在后方 0.8 个天文单位,以方舟三号的速度,往返需要两天。可如果不去,方舟七号的 2 万船员,就会变成太空里的漂浮物。“小陈,召集所有组长到会议室,五分钟后开会。” 他按下通讯器,“陆沉,阿吉,通讯塔修好了吗?马上回驾驶舱,有紧急情况。”
会议室内,气氛像凝固的冰。“不能去!” 工程部的组长拍着桌子,“我们的通讯塔刚被破坏,生态舱的辐射源还没清干净,现在去支援,就是把自己搭进去!”
“可那是 2 万人!” 苏野站起来,声音带着激动,“我们不能看着他们死!当年地球氧气暴动,要是有人愿意帮我爸爸,他就不会死!”
陆沉靠在墙上,机械义肢在地面上敲了敲:“我带维修队去,坐小型登陆艇,两天能来回。方舟三号留在这里,让小陈盯着生态舱,陈医生负责医护,阿吉守通讯器 —— 她能破译信号,要是叛乱的人发消息求救,我们能提前知道。”
林深看着陆沉,又看了看在座的人 ——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纠结,有恐惧,有犹豫,但更多的,是 “不想放弃同类” 的坚定。“就按陆沉说的办。” 他站起身,手指重重地敲在桌子上,“我们是人类的方舟,不是只载着自己逃跑的船。陆沉,注意安全,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陆沉出发前,阿吉把那个录着异常信号的平板电脑塞给了他。“要是遇到危险,就发这个信号,我能收到。” 女孩的眼睛红红的,“还有,这个金属片,你带着。” 她掏出刻着 “王磊” 的金属片,“王伯的儿子在方舟七号,要是见到他,帮我告诉他,我们会在荧惑二号种向日葵。”
陆沉接过金属片,放进贴身的口袋,拍了拍阿吉的肩膀:“放心,我会把人带回来,也会把信号弄明白 —— 到底是不是外星人,咱们得亲眼看看。”
小型登陆艇的引擎喷出火焰时,林深站在观测窗前,看着它慢慢消失在深空里。阿吉突然跑过来,手里的通讯器还在响 —— 那个异常的 “嘀嘀” 声,比之前更清晰了,这次,还夹杂着模糊的音节,像是某种语言,温柔又古老,在漆黑的太空里,轻轻回荡。
“舰长,你听!” 阿吉把通讯器凑到林深耳边,“这不是干扰,是真的有人在说话!像是…… 在欢迎我们?”
林深的手指握紧了通讯器,掌心传来设备的震动。他想起周明躺在病床上说的话:“荧惑二号比我们想的更复杂,那里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生命,有我们没见过的奇迹。” 而此刻,这来自荧惑二号方向的 “欢迎声”,正像一束光,照进了深空的黑暗里。
生态舱里,苏野把周明的金属盒打开,取出 “耐辐射共生菌” 的菌种,小心翼翼地倒入五号培育罐。藻液在菌液的作用下,慢慢变回了淡绿色,像春天刚发芽的草。周明躺在床上,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 —— 他没能看到地球变回蓝色,但他的学生,会带着他的种子,在新的星球上,种出希望。
陈念坐在周明的床边,给老人换了新的输液袋。她不再害怕狭窄的通道,因为她知道,有人会陪着她,一起走过黑暗。通讯器里,传来林晓的声音,小姑娘在儿童舱里,对着全息投影的星空,指着最亮的那颗星:“爸爸,阿吉姐姐说,那颗星星在跟我们说话,是不是新星球的人,在等我们呀?”
林深看着观测窗外的星空,看着那束来自荧惑二号的 “信号光”,轻声说:“是,他们在等我们,我们也在朝着他们,慢慢走过去。”
深空里,方舟三号的引擎继续燃烧,蓝色的火焰像一条纽带,连接着地球的过去,和荧惑二号的未来。而那个神秘的信号,还在 “嘀嘀” 地响着,像是在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等待着来自地球的客人,去揭开它的秘密。
第四章 深空救援
小型登陆艇的引擎在深空里发出低鸣,像一头疲惫的兽。陆沉靠在驾驶座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金属片 —— 刻着 “王磊” 的纹路已经被体温焐热,边缘的毛刺蹭得掌心发痒。舷窗外,方舟七号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像一块漂浮在黑暗里的银色积木,舰体侧面的 “7” 字被太空尘埃蒙得发灰,连应急灯都只剩微弱的闪烁。
“还有十分钟抵达对接点。” 维修队的小张调出方舟七号的结构图,屏幕上红色的 “燃料舱” 字样不停闪烁,“赵舰长刚才发消息,叛乱者把自己锁在基因库和燃料舱之间的通道里,手里有激光枪,已经伤了两个船员。”
陆沉的机械义肢在驾驶座下敲了敲,发出 “咔哒” 的脆响。他从工具箱里掏出一把扳手,又卸下义肢膝盖处的备用齿轮 —— 这是阿吉昨天刚给换的,金属表面还泛着冷光。“等会儿对接后,你们跟在我后面,先去控制室切断激光枪的电源,再想办法开燃料舱的门。” 他把齿轮塞进腰带,“我的义肢能抗低压,要是通道被泄压,我来打头阵。”
登陆艇缓缓靠近方舟七号的对接舱时,陆沉突然发现舰体表面有一道长长的划痕,从通讯塔一直延伸到燃料舱 —— 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开的,边缘还留着焦黑的痕迹,和方舟三号通讯塔的划痕一模一样。“小张,记录下划痕的位置,回去给林舰长看。” 他的眼神沉下来,“这不是普通叛乱,有人在故意破坏。”
对接舱的气压阀 “嘶嘶” 地喷气时,方舟七号的控制室突然传来一阵枪响。陆沉一把推开舱门,冰冷的空气裹着金属碎屑扑面而来 —— 通道里躺着两个受伤的船员,其中一个的工装裤上还在渗血,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基因样本管。“叛乱者往燃料舱跑了!” 船员的声音微弱,“他们要炸掉燃料舱,不让我们去荧惑二号!”
陆沉没多想,顺着通道往燃料舱跑。通道只有一米宽,两侧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像第三章里方舟三号的检修通道。他的机械义肢在金属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转过拐角时,突然看到三个穿黑色工装的人影 —— 为首的人手里举着激光枪,枪口正对着燃料舱的阀门。
“放下枪!” 陆沉猛地停下脚步,机械义肢的齿轮 “咔嗒” 一声锁住,“燃料舱一炸,整个方舟七号都会变成碎片,你们也活不了!”
为首的人转过身,脸上戴着面罩,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明显的扭曲:“我们活不了,你们也别想活!地球都没了,去荧惑二号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换个地方等死!” 他扣动扳机,激光束擦着陆沉的肩膀飞过,在墙上烧出一个黑窟窿。
陆沉赶紧躲到管道后面,脑子飞快地转 —— 对方有激光枪,硬拼不行。他摸到腰带上的备用齿轮,又掏出扳手,把齿轮卡在扳手的卡口上,改装成一个简易的投掷武器。“你们是不是‘地球守护者’的人?” 他故意拖延时间,眼睛盯着对方的手腕 —— 那人的工装袖口露出一个纹身,和启航前炸方舟三号燃料舱的极端分子一模一样。
“是又怎么样?” 对方果然被激怒了,往前迈了一步,“人类就该留在地球赎罪,而不是逃到别的星球污染新土地!”
就是现在!陆沉猛地将改装扳手扔出去,齿轮精准地砸在对方的激光枪上,“哐当” 一声,枪掉在地上。他趁机冲过去,机械义肢狠狠踹向对方的膝盖,那人 “嗷” 地叫了一声,跪倒在地。另外两个叛乱者想帮忙,却被赶上来的小张和维修队员按住,很快就被捆住了。
“燃料阀怎么样了?” 陆沉捡起激光枪,走到燃料舱门口 —— 阀门上的显示屏显示 “关闭中”,还有五分钟就会彻底锁死,到时候就算撬开,也没法恢复燃料供应。
“我来试试。” 一个穿蓝色工装的年轻人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工具箱,“我是机械师王磊,熟悉这个阀门的结构。”
陆沉的眼睛亮了 —— 这就是阿吉要找的人。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刻着 “王磊” 的金属片,递过去:“阿吉让我给你的,她说,到了荧惑二号,我们一起种向日葵。”
王磊接过金属片,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泪突然掉下来。“这是我爸的手艺,他以前是铁匠,最喜欢给我刻这种小玩意儿。” 他抹了把眼泪,打开工具箱,“放心,十分钟,我一定把阀门打开。”
王磊的手指很灵活,在阀门的线路板上飞快地操作着。陆沉看着他,突然想起小赵 —— 那个在燃料舱里牺牲的年轻人,也是这样,为了保护方舟,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你爸……” 陆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启航前,他在配给站走了,走的时候还在惦记你。”
王磊的手顿了顿,却没回头,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陈医生给我发过消息。我爸说,让我好好活着,在新星球好好过日子,别像他一样,一辈子困在地球的灰色里。” 他按下最后一个按钮,阀门 “咔嗒” 一声弹开,显示屏跳回 “正常”,“好了!燃料能供应了!”
与此同时,方舟三号的通讯舱里,阿吉正对着屏幕上的信号波形发呆。小陈站在她旁边,手里拿着通讯塔的维修记录,眉头皱得紧紧的。“你看,这个叫李伟的工程师,在通讯塔被破坏那天,说自己在货舱盘点物资,但货舱的监控坏了,没人能证明。” 小陈指着记录上的名字,“而且,他的工具箱里,少了一把刀片 —— 和通讯塔划痕匹配的那种。”
阿吉没说话,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上,神秘信号的波形被拆解成一个个小片段,她把其中一个片段和电脑里存的 “地球古语言数据库” 比对 —— 突然,屏幕上跳出一个匹配结果:波形的起伏,和甲骨文里的 “星” 字几乎一模一样!
“小陈,你看这个!” 阿吉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这个信号片段,和甲骨文的‘星’字波形重合度有 80%!还有这个,像楔形文字里的‘水’!” 她又调出另一个片段,“之前听到的模糊音节,放慢十倍后,像古汉语里的‘共生’!”
小陈凑过去看,眼睛也亮了:“难道荧惑二号的生命,和地球古文明有联系?”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巧合。” 阿吉把破译出的关键词记下来 ——“星”“水”“共生”“赤雾”,“我得赶紧告诉舰长,这可能和我们登陆荧惑二号有关!”
两人刚走到驾驶舱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苏野的声音,带着哭腔:“舰长,周教授他…… 他快不行了,他说要见你最后一面。”
林深跟着苏野赶到生态舱时,周明已经陷入了弥留之际。老人躺在病床上,氧气面罩被取了下来,脸色苍白得像纸,却还紧紧抓着一个微型硬盘,放在苏野的手里。“这是…… 荧惑二号的土壤分析数据,还有…… 抗赤雾作物的种植方法……” 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苏野,别像我一样…… 把遗憾留在地球…… 带着种子…… 好好种……”
苏野的眼泪掉在硬盘上,她用力点头:“教授,我会的,我会在荧惑二号种满小麦,让孩子们都能吃到馒头,吃到米饭。”
周明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眼睛缓缓闭上。陈念走过去,轻轻合上他的眼睛,然后转过身,对围在门口的船员说:“周教授走了,但他留下的种子,会在荧惑二号发芽。从今天起,我每天在生态舱开‘地球故事会’,大家都来聊聊地球的事,聊聊我们想在新星球种什么,做什么 —— 让周教授知道,我们不会辜负他的希望。”
当天晚上,“地球故事会” 第一次开讲。儿童舱的全息投影里,播放着地球的旧影像 —— 金色的麦田,蓝色的大海,孩子们在草原上放风筝。林晓站在投影前,手里拿着半块巧克力,轻声说:“我想在新星球种可可树,给爸爸做巧克力蛋糕,给周教授做巧克力馒头,他还没吃过呢。”
阿吉播放着那首《夜空中最亮的星》,歌声在船舱里回荡。陈念坐在角落,看着船员们分享自己的故事 —— 有人说想种家乡的水稻,有人说想建一座地球博物馆,还有人说想教荧惑二号的 “邻居”(指可能存在的生命)说地球话。她突然觉得,幽闭症不可怕,死亡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忘记 —— 忘记地球的样子,忘记为什么要去新星球。
这时,通讯器突然响了,是陆沉的声音:“林深,方舟七号搞定了,叛乱者都控制住了,但为首的那个跑了,他说…… 他还有同伙,要在荧惑二号等着我们。” 陆沉顿了顿,又说,“王磊也找到了,阿吉的金属片我给他了,他说,到了荧惑二号,他要种一片向日葵,给阿吉,给她爸,也给所有留在地球的人。”
林深站在观测窗前,看着舷窗外的星空。荧惑二号的方向,那颗红色的星球越来越亮,像一颗跳动的心脏。阿吉走过来,把破译出的信号关键词递给她:“舰长,你看,‘共生’‘赤雾’,周教授的硬盘里也提到,荧惑二号的荧光蕨能吸收赤雾,可能就是信号里说的‘共生’。”
林深接过纸条,指尖划过 “共生” 两个字。他想起周明说的话:“荧惑二号比我们想的更复杂,那里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生命,有我们没见过的奇迹。” 他又想起小赵的照片,王伯的眼神,周明的微笑 —— 这些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荧惑二号,寄托在了他们身上。
“通知所有船员,做好准备。” 林深按下通讯器,声音坚定,“我们离荧惑二号越来越近了,不管前面有什么危险,不管有多少叛乱者,我们都要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在新星球扎根,好好活下去。”
舷窗外,方舟三号的引擎继续喷着蓝色的火焰,方舟七号跟在后面,像两个并肩作战的伙伴。神秘信号还在 “嘀嘀” 地响着,这次,阿吉破译出了新的关键词 ——“欢迎”“家”。
林深看着那束来自荧惑二号的 “信号光”,轻声说:“我们来了,带着地球的念想,来了。”
深空里,两艘方舟朝着红色的星球飞去,身后是逝去的地球,身前是未知的未来,而他们的心里,装着无数个 “回家” 的愿望 —— 在荧惑二号,建一个新的家,一个有蓝色天空、金色麦田、向日葵花海的家。
第五章 荧惑渐近
方舟三号的观测屏上,荧惑二号终于不再是遥远的红点 —— 那颗直径与地球相近的星球占据了半个屏幕,赤红色的大气像流动的绸缎,裹着地表的阴影。探测器 “先行者一号” 传回的实时画面里,灼日原的沙丘在白昼高温下泛着金属光泽,远处的冰脊带像一道银色的伤疤,而雾林谷的边缘,淡紫色的荧光蕨在赤雾中若隐若现,像撒在黑暗里的碎星。
“白昼地表温度 56℃,夜间降至 -34℃,比预测低了 2℃。” 小陈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快滑动,额角渗着汗,“赤雾浓度在正午达到峰值,会形成含硫化物的毒雨,pH 值 2.3,能腐蚀普通金属 —— 我们的登陆舱外壳得再加一层防腐蚀涂层。”
林深的目光落在雾林谷的画面上 —— 探测器捕捉到了几道细长的影子,在荧光蕨间快速移动,尾巴扫过地面时,留下了半米长的爪痕。“是鳞甲兽?” 他想起出发前联合国给的资料,那种硅基生物的外壳能抵御激光枪,“探测器有没有拍到它们的聚居地?”
“暂时没有,雾林谷的赤雾太浓,探测器的摄像头被挡住了。” 小陈调出另一组数据,“不过阿吉破译的神秘信号,来源就在雾林谷附近 —— 信号强度比之前强了三倍,她刚才说,又解出了两个关键词:‘危险’‘绿洲’。”
林深刚要说话,通讯器突然响了,是陆沉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舰长,登陆舱的重力适应服出了问题!有三套的供氧管被人划了道口子,要是穿着上天,到了荧惑二号会直接缺氧!”
林深的心一沉。方舟三号的登陆设备都存放在货舱,由工程部的人 24 小时看守,谁能在眼皮底下破坏?“我马上过去,你把现场保护好,别让任何人靠近。” 他抓起外套,快步走向货舱 —— 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李伟。那个在通讯塔被破坏当天,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工程师。
货舱里,三套重力适应服摊在检测台上,供氧管的切口平整,明显是用锋利的刀片划的。陆沉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片金属碎屑。“这是在适应服旁边找到的,和通讯塔划痕里的碎屑成分一样。” 他抬起头,机械义肢的齿轮 “咔嗒” 一声,“我让人查了货舱的监控,昨天凌晨三点,李伟来过这里,说是‘检查设备库存’,停留了二十分钟。”
“把李伟带过来。” 林深的声音冷了下来。没过多久,穿蓝色工装的李伟被两个安保队员押进来,他的脸色苍白,双手不停地搓着,眼神躲躲闪闪。“那些适应服是你破坏的?” 林深把证物袋递到他面前,“金属碎屑和你工具箱里少的刀片,成分完全一致。”
李伟的腿突然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是…… 是我,但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发颤,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通讯器,屏幕上还留着一条未删除的消息:“破坏三套重力适应服,否则你的家人在地球活不过一个月。” 消息发送者的备注是 “守护者首领”—— 正是之前逃跑的叛乱者头目。
林深的手指攥紧了通讯器。原来 “地球守护者” 不止在方舟七号有势力,方舟三号里也藏着他们的人,而且还在用地球的家人威胁船员。“你家人现在在哪?” 他放缓了语气 —— 李伟的资料里写着,他有一个妻子和五岁的女儿,留在上海的 “临时安全区”。
“在旧城区的氧气棚里……” 李伟的眼泪掉下来,“首领说,要是我不照做,他们就断了我家人的氧气供应。我没办法,我只能……”
“我会让人联系地球安全区,确保你家人的安全。” 林深把通讯器收起来,“但你得告诉我们,‘守护者首领’在荧惑二号有什么计划?他们的同伙藏在哪?”
李伟赶紧点头,语速飞快:“首领说,荧惑二号的雾林谷里有‘地球守护者’的先遣队,他们藏在一个废弃的探测器基地里,准备在我们登陆时,破坏我们的大气净化器,让我们没法在地表生存。”
雾林谷?林深心里一紧 —— 阿吉破译的神秘信号来源,正好也在雾林谷附近。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阿吉在哪?让她马上来货舱。” 林深按下通讯器。没过多久,抱着收音机的阿吉跑进来,她的脸上还沾着墨水,显然是刚在破译信号。“舰长,你找我?”
“雾林谷的信号,能不能再精准点?比如具体位置,是不是在废弃探测器基地附近?” 林深把李伟的话告诉她。
阿吉赶紧掏出平板电脑,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信号波形被叠加在荧惑二号的地图上,红色的信号源点慢慢缩小,最终定格在雾林谷西侧 —— 那里确实标注着一个 “2230 年人类探测器着陆点”,属于早年的无人探测任务,后来因为设备故障失去联系。“就是这里!” 阿吉的眼睛亮了,“信号里的‘危险’,可能就是指守护者的先遣队,而‘绿洲’,应该是探测器基地附近的一片淡水湖 —— 探测器当年传回的数据里提到过,那里有低浓度镁离子的水,适合人类使用。”
林深看着地图上的两个点:原计划的登陆点是灼日原的绿洲带,距离雾林谷有 300 公里;而探测器基地附近的 “绿洲”,虽然有淡水,但离守护者的先遣队太近,危险重重。可如果按原计划登陆,他们没有足够的淡水,周教授留下的作物种子也没法种植;如果改去雾林谷,就要直面 “地球守护者” 的威胁。
“召开紧急会议,所有组长十分钟后到驾驶舱。” 林深做出决定。
会议室内,争论声此起彼伏。“不能去雾林谷!太危险了!” 安保组长拍着桌子,“我们不知道先遣队有多少人,有没有重武器,要是登陆时被袭击,我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可灼日原的绿洲带,探测器传回的数据显示,那里的淡水湖已经干涸了!” 苏野拿出周教授的硬盘,调出土壤分析图,“没有淡水,我们的作物种不活,就算登陆成功,也会渴死、饿死!”
陆沉靠在墙上,机械义肢敲了敲地面:“我觉得可以去雾林谷。李伟说先遣队藏在废弃基地里,我们可以派登陆艇先去侦查,找到他们的位置,再用激光炮摧毁他们的设备,然后再正式登陆。而且,雾林谷的荧光蕨能吸收赤雾,正好符合周教授说的‘共生’计划,对我们后续改造大气有好处。”
林深看向阿吉:“信号还在发吗?能不能确定那里没有其他危险,比如鳞甲兽的聚居地?”
阿吉点点头,调出最新的信号分析:“信号里没有提到鳞甲兽,而且探测器拍到的爪痕,都是单个的,不像聚居地。我觉得,‘守护者’的威胁,比鳞甲兽更紧迫 —— 他们知道我们的登陆计划,要是我们去灼日原,他们可能会追过来,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
林深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个人 —— 苏野的坚定,陆沉的冷静,阿吉的认真,还有其他船员眼里的期待。他想起周教授临终前的话:“荧惑二号比我们想的更复杂,别害怕未知,要学会在危险里找希望。”
“决定了,更改登陆点,去雾林谷西侧的探测器基地附近。” 林深的声音坚定,“陆沉,你带维修队,把所有登陆舱的防腐蚀涂层加厚,再检查一遍重力适应服,确保没有遗漏的破坏;苏野,准备好作物种子和固氮菌,登陆后第一时间建立临时培育棚;阿吉,继续破译信号,看看能不能找到‘守护者’先遣队的具体人数和武器;陈念,准备好急救设备,尤其是应对硫化物中毒的药剂。”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货舱里传来 “叮叮当当” 的敲击声,生态舱里苏野正小心翼翼地将种子装进恒温箱,阿吉的通讯舱里,收音机还在播放着《夜空中最亮的星》,歌声飘在整个方舟三号里,像一股温暖的风。
当天晚上,“地球故事会” 又开讲了。这次,林晓站在全息投影前,手里拿着一张画 —— 画里有红色的星球,绿色的麦田,黄色的向日葵,还有一群笑着的人。“这是我画的荧惑二号,”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阿吉姐姐说,那里有会发光的草,陆叔叔说,我们可以种很多向日葵,爸爸说,我们会在那里建一个新家,有蓝色的天空,就像地球以前一样。”
陈念坐在旁边,看着林晓,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梦想 —— 当一名医生,去太空帮助更多的人。她走过去,轻轻摸了摸林晓的头:“晓晓画得真好,等我们登陆了,姐姐陪你一起种向日葵,好不好?”
林晓用力点头,把画递给陈念:“那姐姐要帮我把画挂在新家里,我要让周爷爷也看到。”
陈念接过画,眼眶突然红了 —— 周教授虽然不在了,但他的希望,已经种在了每个船员的心里,种在了林晓的画里。
第二天早上,登陆准备全部完成。八艘登陆舱整齐地排列在方舟三号的舱门处,像八只展翅的鸟,准备飞向红色的星球。陆沉站在第一艘登陆舱前,手里拿着那个刻着 “王磊” 的金属片 —— 王磊已经从方舟七号传来消息,他们会跟着方舟三号的航线,在灼日原降落,作为 “后备基地”,要是雾林谷这边有危险,他们会立刻支援。
“准备好了吗?” 林深走到陆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沉点点头,把金属片塞进胸口的口袋:“放心,我会把先遣队的问题解决,等你们来的时候,保证有一片干净的登陆点。对了,阿吉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神秘信号又解出了一个词 ——‘等待’,像是在等我们过去。”
林深抬头看向观测屏 —— 荧惑二号的赤红色大气越来越近,仿佛伸手就能摸到。他想起苏晴生前说的话:“我们终会找到一个新的家,那里有星星,有花,有我们爱的人。”
“出发吧。” 林深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陆沉转身走进登陆舱,舱门缓缓关闭,引擎喷出蓝色的火焰,像一道光,朝着荧惑二号飞去。
紧接着,苏野、阿吉、陈念也分别登上了其他登陆舱。林深站在最后一艘登陆舱前,手里拿着林晓的画,还有小赵的照片。他深吸一口气,走进舱内 —— 舱门关闭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地球的蓝色天空,看到了周教授的微笑,看到了无数双期待的眼睛。
“方舟三号登陆舱,出发!” 林深按下通讯器,声音传遍所有登陆舱。
八道蓝色的火焰在深空中亮起,像八颗流星,朝着赤红色的荧惑二号飞去。观测屏上,雾林谷的荧光蕨越来越清晰,神秘信号还在 “嘀嘀” 地响着,阿吉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激动:“舰长!我解出最后一个词了!‘伙伴’!信号里说,我们是‘伙伴’!”
林深的嘴角露出微笑。他知道,前面可能有叛乱者的袭击,有鳞甲兽的威胁,有赤雾的毒雨,但他们不是孤军奋战 —— 有彼此,有地球的念想,还有荧惑二号上,等待着他们的 “伙伴”。
登陆舱穿过荧惑二号的大气层时,窗外闪过红色的火光,像一场温暖的欢迎仪式。林深握紧了手里的画,轻声说:“我们来了,荧惑二号。我们来了,新的家。”
而在雾林谷的废弃探测器基地里,一个穿黑色工装的人影正盯着屏幕上的登陆舱信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按下通讯器,声音带着扭曲:“准备好,猎物要来了。” 基地的角落里,堆放着十几个激光炮,还有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人 —— 正是之前逃跑的 “守护者首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得意,反而满是恐惧,仿佛在害怕着什么,比登陆的人类更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