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骨事:古井怨魂录(1-5章)

第一卷 茶餐厅的泛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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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油麻地的无邮信封

2023 年农历九月十三,晚上 10 点,《香江民俗周刊》的办公室只剩陈砚深的工位亮着灯。窗外的油麻地正下着毛毛雨,霓虹灯的光透过雨帘映进来,在桌面上摊开一片模糊的橘红色,像凝固的血。

陈砚深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指尖划过键盘 —— 他正在改一篇《香港坟场:被遗忘的城市记忆》,屏幕上的照片是他上周拍的:跑马地坟场的十字架,在雨中泛着冷光,碑石上的名字被青苔遮了一半。突然,桌角传来一阵轻微的 “沙沙” 声,像有东西在蹭纸。

他抬头,看到一只深棕色的牛皮纸信封,静静躺在文件堆旁。信封没有邮票,没有寄件人,正面用小楷写着 “陈砚深亲启”,字迹墨色偏暗,似是用砚台磨的墨,最后一笔 “深” 字的竖钩,颤了一下,像写字的人突然手抖。

“谁放这的?” 办公室只剩他一个人,门是锁着的,窗户也关着。陈砚深拿起信封,指尖触到纸张的霉味 —— 不是办公室的纸味,是潮湿的、像从墓穴里带出来的霉味,混着一点泥土的腥气。

拆信封时,指尖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低头看,是一根红绳,缠在纸条上。红绳打了个奇怪的结,不是常见的蝴蝶结,是两个环套在一起,像锁住什么的形状。陈砚深想起三年前调查捡骨时,老捡骨人说过的 “锁魂结”—— 民国时期用来绑死人手腕,防止魂魄跑出来的结。

纸条是泛黄的毛边纸,上面写着几行小楷:“沈家祖坟,半山西麓,吴阿公领路,十月十五半夜动土。” 字迹和信封上的一样,只是最后 “动土” 两个字,墨色更重,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陈砚深打开电脑里的香港旧地图,半山西麓标注着 “沈氏义庄”,旁边用红笔写着 “1943 年废弃,禁入”。他记得查过资料:沈氏义庄是沈家的家族坟地,1943 年一场 “瘟疫” 后,就没人敢去了,后来传说是 “闹鬼”,连附近的村民都绕着走。

手机突然震动,是苏晓棠发来的消息:“砚深哥,你要找的‘捡骨仪式’资料,我查到了 —— 半夜动土的捡骨,不是安神骨,是镇怨骨,一般是骨头里有怨气,怕白天动土惊到活人。” 后面跟着一个惊恐的表情。

陈砚深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红绳。锁魂结、镇怨骨、废弃义庄…… 这邀约,不像简单的民俗调查,更像一个陷阱。但他的职业敏感在跳 —— 沈氏义庄的 “瘟疫”,1943 年的废弃,还有这封无邮的信,背后一定藏着没被揭开的秘密。

第 2 章 林记茶餐厅的冻柠茶

第二天晚上 9 点,陈砚深按纸条上的暗示,找到庙街的 “林记茶餐厅”。餐厅在一栋旧楼的一楼,招牌是霓虹灯做的 “林记”,其中 “记” 字的最后一笔不亮了,像缺了个尾巴。

推开门,冷气混着奶茶的香味扑面而来。餐厅里只有两桌客人:靠门的一桌,穿蓝色背心的水手正啃着猪扒饭,油滴在桌上,晕开一小片;靠窗的一桌,戴老花镜的阿婆织着毛衣,毛线是黑色的,织针戳得飞快,发出 “咔嗒” 声。

“请问,吴阿公在吗?” 陈砚深走到柜台前,柜台后站着个 50 岁左右的男人,左手缺了小指,袖口挽到肘部,露出小臂上的一道疤,像被什么东西抓的。

男人抬头,眼神扫过陈砚深的手腕(红绳露在外面),脸色突然变了,手里的计算器 “啪” 地掉在柜台上。“你是…… 陈记者?” 他声音压得低,像怕被人听到,“吴阿公等你半个钟了,在里面包间。”

男人是林叔,茶餐厅老板。他端来一杯冻柠茶,冰块撞在杯壁上,发出 “叮当” 声。“这茶,你先喝着,压压惊。” 林叔的指尖划过杯壁,水珠沾在他的手上,“半山西麓那地方,不是普通人能去的,你要是怕,现在走还来得及。”

“林叔,你知道沈家的事?” 陈砚深喝了口茶,柠檬的酸混着一丝苦味,像嘴里含了片枯叶。

林叔突然盯着他的红绳,手指微微发抖:“这绳…… 你从哪拿的?” 他凑近,声音压得更低,“这是‘锁魂结’,民国时期沈罗氏的东西 —— 当年她被活埋时,手腕就系着这绳。”

“沈罗氏?” 陈砚深追问。

就在这时,后厨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像是铁锅掉在地上。林叔脸色骤变,“我去看看”,快步走进后厨。陈砚深好奇,也跟了过去 —— 后厨很小,灶台旁的墙面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指甲抓痕,痕里渗着黑红色的东西,像刚干的血。

林叔慌忙拿起洗洁精,对着抓痕猛擦,泡沫混着黑红色往下流,“老房子,老鼠闹的,别在意。” 他的手在抖,洗洁精瓶子掉在地上,滚到陈砚深脚边。陈砚深弯腰捡,看到林叔的裤脚沾着泥土,泥土里还混着一根黑头发 —— 和红绳上的头发一样长。

“林叔,你去过半山西麓?” 陈砚深问。

林叔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擦墙:“我…… 我年轻时帮沈家族人看坟,去过几次。” 他的声音发颤,“那地方,晚上别去,会听到女人哭,哭着说‘我在井里…… 好冷’。”

第 3 章 吴阿公的铜尺

包间里没开灯,只有一支蜡烛亮着,烛火在墙上投出一个佝偻的影子。“坐。”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影子动了动,露出一个 70 岁左右的老人 —— 背微驼,穿灰色唐装,袖口挽着,露出一把铜尺,尺上刻着模糊的 “沈” 字。

是吴阿公。他手里攥着一个蓝布包,包口露出一截木锹的柄,“东西都准备好了,十月十五晚上,我带你去沈家祖坟。”

“为什么找我?” 陈砚深坐下,蜡烛的光映在吴阿公的脸上,他的皱纹很深,像被刀刻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你怎么知道我会去?”

吴阿公从布包里掏出一张旧照片,照片泛黄,边角卷了边,上面是个穿警服的男人,抱着个小孩。“这是你父亲,陈警官。” 吴阿公的手指划过照片,“十年前,半山西麓有个小孩掉进水沟,被坟土埋了,是你父亲救的 —— 那小孩,是我孙子。”

陈砚深想起父亲生前说过的事:十年前他在半山西麓巡逻,听到水沟里有哭声,挖开坟土救了个小孩,小孩说 “有个穿旗袍的阿姨推我下去的”。当时父亲以为是小孩胡话,没在意。

“这次找你,是还债。” 吴阿公把照片收起来,“沈家祖坟的骨,该捡了,再拖下去,会出大事。” 他打开布包,露出里面的捡骨工具:一把木锹(锹头是桃木的)、一把骨刷(猪鬃做的)、一盏青铜灯(灯壁刻着符文)、一个瓷坛(坛身刻着 “镇怨符”)。

“这些工具,都是老物件。” 吴阿公拿起青铜灯,烛火映在灯壁上,符文像活了一样,“青铜灯是沈老祖当年用的,骨坛是景德镇瓷,刻了‘镇怨符’—— 沈家的骨,是怨骨,普通工具镇不住。”

陈砚深突然注意到,吴阿公的袖口,铜尺上有几道划痕,痕里渗着黑血,像刚抓出来的。“吴阿公,你手上的伤……”

吴阿公赶紧把袖口放下,遮住铜尺:“没事,昨天砍柴弄的。” 他转移话题,“十月十五晚上 8 点,在茶餐厅集合,别带手机 —— 怨魂怕电波,会被惊到。”

陈砚深刚想追问,手机突然震动,是苏晓棠发来的消息:“砚深哥!我查到沈家的资料了!沈老祖叫沈万山,民国时期做鸦片生意,1943 年突然宣布金盆洗手,同年他的第一任妻子沈罗氏‘病逝’,但医院没有死亡记录!还有,1943 年半山西麓发生过一场‘瘟疫’,死了 37 人,都是沈家的雇工,死因写的是‘不明出血’!”

陈砚深抬头,看到吴阿公正盯着他的手机,眼神阴冷:“我说了,别带手机。” 他的手放在布包里,像是在摸什么东西,“沈家的事,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蜡烛突然 “噼啪” 一声,烛火变成绿色,墙上的影子里,多了一个女人的轮廓,长发垂到腰,背对着他们。陈砚深刚想指给吴阿公看,影子突然消失了,烛火又变回黄色。

“别乱看。” 吴阿公的声音发颤,“那地方的东西,会跟着你走。”

 

 

 

 

第 4 章 烛泪里的婴儿印

蜡烛的火苗还在微微晃动,烛泪顺着烛身往下淌,在桌面凝成一小滩蜡油。陈砚深盯着那滩蜡油,突然发现不对 —— 蜡油凝固的形状,竟像一只婴儿的小手印,五个指印清晰可见,连指节的纹路都隐约能辨。

“别看!” 吴阿公猛地伸手盖住蜡油,掌心按在上面,蜡油还没完全凉透,他的手却没缩一下,“这是…… 怨魂的印记,看久了会被缠上。”

陈砚深注意到,吴阿公按蜡油的手指在抖,指缝里渗出一点黑血,和之前铜尺上的划痕里的血一模一样。“吴阿公,你手上的伤,不是砍柴弄的吧?” 他追问,“是和沈家的怨魂有关?”

吴阿公的肩膀颤了一下,收回手,袖口滑落,铜尺上的划痕完全露出来 —— 那根本不是砍柴的伤口,是三道平行的抓痕,间距很小,像是婴儿的指甲抓的。“你别问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喉咙,“十月十五那天,你跟着我走就行,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用。”

陈砚深还想再问,包间的门突然被撞开,林叔冲进来,脸色惨白,手里攥着一部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张照片:一个年轻女孩躺在医院病床上,眉头紧锁,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嘴角沾着一丝黑血。“沈玥…… 沈玥出事了!” 林叔的声音发颤,“她刚才在家看电视,突然晕倒,嘴里喊着‘别碰我娘的坟’,送到医院,医生说查不出原因。”

“沈玥是谁?” 陈砚深问。

“沈家直系后代,沈老祖的曾孙女。” 林叔把手机递给陈砚深,“她从小就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刚才她家人给我打电话,说她晕倒前,电视突然黑屏,屏幕上出现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背对着她,怀里抱着个婴儿,说‘十月十五,我要出来’。”

陈砚深盯着照片里沈玥的脸,突然发现她的手腕上,也系着一根红绳,和自己手上的锁魂结一模一样。“她手上的红绳……”

“是沈罗氏的遗物,沈家族里只有直系后代才能戴。” 吴阿公突然开口,语气很沉,“沈玥能感应到沈罗氏的怨气,她晕倒,说明沈罗氏的怨气已经开始扩散了 —— 再不动手捡骨,半山西麓的怨魂,会出来害人。”

蜡烛突然熄灭,包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霓虹灯透进一点光。陈砚深听到一阵轻微的 “咿呀” 声,像婴儿的哭声,从墙角传来。“谁在那?” 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向墙角 ——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旧木柜,柜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符纸,符纸中间破了个洞,像被什么东西戳穿的。

“别照!” 吴阿公一把打掉陈砚深的手机,“手机的光会惊到怨魂!” 他从布包里掏出打火机,重新点燃蜡烛,火苗亮起的瞬间,陈砚深看到木柜门上的符纸,破洞周围有一圈黑手印,像是婴儿的手掌印。

第 5 章 庙街的旗袍碎片

晚上 11 点,陈砚深离开林记茶餐厅,庙街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只有几家算命摊还亮着灯,摊主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摆着塔罗牌或卦签,眼神空洞地盯着路过的人。

他走在石板路上,雨已经停了,地面湿漉漉的,倒映着霓虹灯的光,像一张破碎的镜子。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很轻,像光着脚走路的声音。他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盏路灯,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而影子旁边,多了一个小小的影子,像婴儿的影子,正跟着他走。

陈砚深加快脚步,影子也跟着加快,他停,影子也停。他想起吴阿公说的 “那地方的东西,会跟着你走”,心里一阵发毛,从口袋里掏出之前苏晓棠寄给他的一张护身符,是用朱砂画的镇邪符,他把符纸攥在手里,指尖传来一阵灼热。

走到一个拐角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那个小小的影子也不见了。陈砚深松了口气,刚想继续走,脚突然踢到一个东西,弯腰捡起来 —— 是一块深蓝色的旗袍碎片,布料很旧,上面绣着一朵白色的栀子花,针脚很密,像是手工绣的。

他想起之前在沈家祖坟挖到的旗袍碎片,和这块一模一样。“谁丢的?” 他环顾四周,拐角处只有一个垃圾桶,垃圾桶旁边,放着一双小小的婴儿鞋,红色的,鞋面上绣着 “沈” 字,鞋底沾着泥土,和半山西麓的泥土颜色一样。

陈砚深拿起婴儿鞋,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冷,从指尖传到手臂,像被冰裹住。他赶紧把鞋放下,发现自己的手腕上,锁魂结突然变得滚烫,红绳的颜色也深了一些,像是吸了什么东西的血。

“陈记者!”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是林叔,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快步走过来,“这是沈玥家人让我交给你的,说沈玥晕倒前,一直攥着这个包,嘴里喊着‘给陈记者’。”

陈砚深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本泛黄的日记,封面上写着 “沈罗氏” 三个字,字迹娟秀,和信封上的小楷很像。他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民国三十二年,十月十五,万山说要带我去半山西麓,说有惊喜给我。” 民国三十二年,就是 1943 年,沈罗氏 “病逝” 的那一年。

“这本日记……” 陈砚深抬头,想问问林叔,却发现林叔的身后,站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背对着他们,怀里抱着个婴儿,头发很长,垂到腰际,正是之前在包间墙上看到的影子。“林叔,你身后……”

林叔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街道。“怎么了?” 他疑惑地问。

陈砚深再看,女人和婴儿都不见了,只有地上的旗袍碎片和婴儿鞋,还静静地躺在那里。“没什么。” 他把日记放进包里,“我先回去了,十月十五那天,我会来茶餐厅找你们。”

林叔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拉住陈砚深的手:“对了,沈玥家人说,沈玥晕倒前,还说过一句话 ——‘古井里的骨头,不是沈老祖的’。”

陈砚深心里一震,之前吴阿公说要去捡沈老祖的骨,但沈玥却说古井里的骨头不是沈老祖的,那他们要捡的,到底是谁的骨头?

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回头看 —— 林叔还站在原地,而他的影子旁边,又多了一个小小的影子,正跟着林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