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五鼠奇案

在北宋时期，清河县有个年轻秀才，名叫苏文，他的妻子柳若璃，生得花容月貌，女红刺绣更是一绝。

有一天，苏文听闻东京开科取士，满心抱负的他，毅然辞别妻子，踏上了赶考之路。他带着家仆阿福，一路晓行夜宿，风餐露宿，渴了就喝路边的溪水，饿了便吃干粮。

走了好些日子，他们来到一座山前。这山绵延六百余里，山后连接着西京地界，山林幽深寂静，崖石陡峭险峻，人迹罕至，据说常常有精灵怪异出没。苏文和阿福赶到时，天色已晚，正好看见山脚下有一家旅店，便决定投宿一晚。

殊不知，这店主人竟是妖怪所变。原来，有五只从西天逃窜而来的老鼠精，个个神通广大，变化多端，行踪飘忽不定。它们时常化作老人，骗取过往客商的财物；或是变成美貌女子，迷惑年轻的子弟；又或是幻作英俊男子，引诱富家的千金。这几只妖怪按大小排序，分别叫鼠一、鼠二……它们常年聚集在瞰海岩下的洞穴里。

当晚，鼠五变成的店主人，瞧见苏文容貌清秀，举止不凡，便热情地上前攀谈，询问他的籍贯和来历。苏文为人单纯，毫无防备，如实告知自己要去东京赶考。妖怪心中暗自窃喜，当晚便准备了丰盛的酒菜，与苏文相对而饮。酒桌上，妖怪高谈阔论，古今之事无所不知，对答如流，令苏文十分惊讶。

苏文不禁问道：“您如此博学，难道也通晓学问？”妖怪笑着回答：“不瞒秀才，几年前我也曾赴京赶考，可惜时运不佳，名落孙山，心灰意冷之下，便放弃了功名，在此开了这家小店，勉强维持生计。”

两人一直畅饮到深夜，酒过三巡，妖怪心生恶计，趁苏文不注意，往酒里吹了一口毒气，递给他喝。苏文刚喝下，便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瞬间昏沉沉地倒在座位上。阿福见状，急忙上前扶起主人，将他扶进客房休息。苏文腹痛如绞，冷汗直冒，痛苦不堪。

阿福惊慌失措，在这荒郊野岭，一时也找不到郎中。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阿福却发现昨晚的店主人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无奈之下，只好勉强扶着主人又走了几里路，在另一家店住下，这才知道主人中了妖毒。

与此同时，那妖怪摇身一变，化作苏文的模样，大摇大摆地朝着苏文家走去。柳若璃正在房中梳妆，听到丈夫回家的声音，满心欢喜地连忙出来迎接。看到眼前的“苏文”，她笑容满面地问道：“才离家二十多天，怎么就回来了？”妖怪面不改色地回答：“快到东京的时候，路上遇到赶考的秀才说，科场已经结束，考生都已散去，我听了便没进城，直接折返了。”

柳若璃又问：“阿福怎么没一起回来？”妖怪淡定地说：“阿福走路太慢，我把行李托付给朋友带回来，让他随后就到。”柳若璃信以为真，连忙准备早饭招待“丈夫”。此后，亲朋好友往来，都以为这就是真的苏文。妖怪与柳若璃日夜相伴，寻欢作乐，而真正的苏文却在旅店里苦苦煎熬。

又过了半个月，苏文在旅店里有幸求到了玄真道士的丹药，他按照道士的嘱咐，调好汤药服下，身体渐渐恢复了。等他打算继续前往东京时，却听闻科场早已结束，无奈之下，只好和阿福一起回家。两人一路走走停停，二十多天才回到家中。

阿福先走进家门，却撞见柳若璃正和一个长相与苏文一模一样的人在厅后喝酒。柳若璃听到阿福回来，起身出来问道：“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阿福焦急地说：“别说晚了，差点连主人的性命都保不住！”柳若璃疑惑地问：“哪个主人？”

阿福瞪大了眼睛说：“和我一起去京城的，还能有哪个主人？”柳若璃笑着说：“你肯定是在路上偷懒，你主人都先回来二十多天了。”

阿福震惊不已：“夫人，您说什么？主人和我白天一起赶路，晚上一起歇脚，寸步不离，怎么可能先回来？”柳若璃听了，心中顿时充满了疑惑。

就在这时，真苏文走进家门，看到柳若璃，两人激动地相拥而泣。那妖怪听到动静，立刻走到厅前，大声喝道：“是谁敢调戏我的妻子？”苏文见此，怒火中烧，上前与妖怪打斗起来。可妖怪法力高强，苏文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被妖怪赶了出去。邻居们听到动静，纷纷出来围观，看到这一幕，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苏文无奈之下，只好去岳父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岳父。岳父听后，十分担忧，让他写状纸告到了王丞相那里。

王丞相接过状纸，仔细阅读后，也觉得此事离奇古怪，立刻派公差去捉拿妖怪和柳若璃前来审问。王丞相一看，眼前竟真的出现了两个苏文。旁边的人纷纷议论，都说除非是包拯包大尹才能查明真相，可惜他此时正在边庭，尚未归来。

王丞相只好先把柳若璃叫到跟前，详细询问事情的经过，柳若璃将之前发生的事如实相告。丞相又问：“你可知道你真丈夫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可以用来辨认吗？”柳若璃回答：“我丈夫右臂有颗黑痣，可作为查验的依据。”

王丞相先把假苏文叫到跟前，让他脱去上身衣服，查验后发现右臂上并没有黑痣。丞相心想：这个肯定是妖怪。接着又查验真苏文，果然右臂上有黑痣。

于是，丞相让真苏文跪在左边，假苏文跪在右边，吩咐公差拿来长枷，说道：“你们查验，右臂有黑痣的是真苏文，没有的就是妖怪，立刻用长枷将他监起来。”可当公差上前查验时，却发现两人手臂上都有了黑痣，这下众人都傻了眼，根本无法分辨真假。

王丞相惊讶地说：“这可真是怪事，刚才还只有一个有，怎么现在两个都有了？”无奈之下，只好先把两人都关进监牢，打算第二天再审。

妖怪在狱中十分不服气，取出难香一呵，向瞰海岩下的四个鼠精求救。四个鼠精商议后，决定前去营救。第二天一大早，鼠二变成王丞相的模样，坐在堂上，将苏文等人带到阶下审问，并把真苏文狠狠地责打了一番。

苏文含冤受屈，大喊冤枉。这时，真的王丞相走进大堂，看到上面竟然坐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顿时震惊不已，立刻命令公差把假的抓起来；假王丞相也不甘示弱，让公吏把真的抓起来。一时间，大堂里乱作一团，公差们根本分辨不出真假，谁也不敢轻易动手。

当下，两个王丞相在公堂上激烈争辩，围观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这时，有个见识广博、头脑敏锐的老吏上前禀报道：“两位丞相真假难辨，再这样辩论下去也是白费力气，除非去朝见仁宗皇帝。”

仁宗得知此事后，下旨宣两位丞相入朝。等两位丞相朝见时，妖怪施展神通，喷了一口气，仁宗顿时眼睛昏花，无法看清，只好传旨把二人关进通天牢里，并下令等到今夜北斗星出现的时候，一定要审出真假。原来仁宗是赤脚大仙降世，每到半夜，天宫都能看到他，所以才有此一说。

真假两个丞相被关进牢里后，那妖怪担心被识破，又取出难香一呵。瞰海岩下的三个鼠精听到后，商量着让鼠三来救。鼠三也施展神通，变成仁宗的模样，还没到五更，就已经坐在朝元殿上，大会百官，审理这件事。

天亮后，真仁宗出殿，文武官员看到竟然有两个天子，都大惊失色。众人连忙会同众官进宫，向国母奏明此事。国母听后，十分震惊，立刻取来玉印，带着百官出殿查看究竟。

国母说：“你们众官不要慌张，真天子左手掌有山河纹，右手掌有社稷纹，仔细看看哪个没有，那个就是假的。”众官查验后，果然只有真仁宗有这些纹路。国母随即传旨，把假的关进通天牢里继续审问。

那假仁宗惊慌失措，再次呵起难香。鼠一、鼠二听说后，十分烦恼，商量道：“鼠五太不懂事了，惹出这么大的祸事，事情都牵涉到朝廷了，这可怎么逃脱？”鼠二说：“只能去把他们救回来。”于是，鼠二施展神通，变成假国母升殿，想要把牢里的一干人等放了。

可就在这时，宫里真国母传旨，命令监禁的人绝不能放走妖怪。等文武官员知道两个国母的命令后，一个要放，一个要关，大家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国母。

仁宗因为这件事，心情烦闷，忧思了好几天，茶不思饭不想，连觉都睡不好。众臣见状，纷纷上奏说：“陛下可以派使者去边庭宣包公回朝，只有他才能查明真相。”仁宗同意了这个奏请，亲自写了诏旨，派使臣去边庭宣读。

包公接到圣旨后，立刻回到朝廷，拜见圣上。退朝后，他回到开封府衙，叫来二十四名衙役，取出三十六般法物，摆到堂下，从狱中提出一干罪犯来审问。只见堂上站着两位王丞相，两个苏文，一个国母，一个仁宗。

包公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笑着说：“这里面丞相、苏文还没审出真假，国母与圣上肯定也有假的。”于是，暂且先把他们都关起来，打算明天告知城隍，然后再进行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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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鼠精被关在一个牢房里，面面相觑，暗自相约道：“包公说要告知城隍，肯定会查出我们的原形。虽然他现在还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但我们触犯了天怒，怎么能长久逃脱呢？不如请鼠一来商议对策。”众妖于是呵起难香，这时鼠一正来开封打探消息，听说包丞相在审问，冷笑着说：“等我变成包丞相，看他还怎么判案。”立刻施展神通变成假包公，坐在府堂上判案。

恰好真包公发牒文告知城隍后回到衙门，忽然有人报告说堂上有个包公正坐在那里。包公一听，怒声道：“这孽畜如此放肆！”径直走进大堂，命令公差把假包公抓起来。那妖怪见势不妙，走下堂来，混在人群里。

众公差正不知道哪个是真的，根本不敢动手。堂下的包公怒火中烧，暗自思量，吩咐公差：“你们众人严守衙门，不得走漏消息，等我出堂再听候吩咐。”公差领命后，包公退入后堂。此时，假包公还在堂上装模作样地理事，只是公差们心里充满疑惑，不再听从它的召唤。

包公回到后堂，见到夫人李氏，对她说：“这怪异之事太过复杂，难以查明，我要向天帝诉说，除掉这些恶怪。你把我的尸体用被子紧紧盖在床上，千万不要乱动，最多两三天我就回来。”说完，包公取来领边所涂的孔雀血嚼了几口，躺在赴阴床上，灵魂一直来到天门。

天使引着包公拜见玉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奏明。玉帝听奏后，命令检察司曹查究是什么孽畜在作怪。司曹经过一番查探后奏道：“是西方雷音寺的五鼠精跑到中界闹事。”

玉帝听后，想要召天兵去收服。司曹连忙奏道：“天兵恐怕收服不了，若是逼得太紧，这些妖怪肯定会逃到海里，到时候为害更大。除非雷音寺世尊殿前宝盖笼中的一只玉面猫能降伏它们，要是能求得这只猫，就可以消灭这些妖怪，胜过十万天兵。”

玉帝立刻派天使去雷音寺求取玉面猫。天使带着玉牒来到西方雷音寺，拜见了世尊，奉上玉牒。世尊开读之后，和众佛徒商议。有个广大师进言说：“世尊殿上离不开这只猫，这里经卷众多，容易被老鼠咬坏，若是把这只猫借走，恐怕会耽误护经大事。”

世尊说：“玉帝的旨意，我怎敢不听从？”大师又说：“可以把金睛狮子借去。要是玉帝追究，就说要留猫护经，玉帝也不会怪罪。”

世尊听从了他的建议，把金睛狮子交给天使，让他回去回奏玉帝。司曹看到后奏道：“文曲星为东京的大难而来，这只兽不是玉面猫，白费力气，希望圣上可怜他，把真的玉面猫给他。”

玉帝又派天使和包公一起到雷音寺走一趟，拜见世尊后恳求借猫。世尊起初不答应，有个大乘罗汉进言说：“文曲星也是为了百姓，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世尊以救众生为重，应当把猫借给他。”世尊听后，觉得有理，便让童子从宝盖笼中取出灵猫，念了一遍偈语，那猫就伏下身子变小了，交给包公藏在袖子里，又教给他捉鼠的方法。

包公拜别世尊，和天使回去见玉帝，奏明借到了玉猫。玉帝十分高兴，命令太乙天尊用杨柳水给包公喝了，他之前中的毒立刻就解了。

等天使送包公出了天门，包公在赴阴床上醒来，此时已经过去了五天。李夫人见丈夫醒来，十分高兴，立刻端来汤给他喝。包公对夫人说，到西天世尊那里借到了除怪的东西，让她千万不要泄露这个机密。

夫人问：“现在该怎么处置？”包公秘密地说：“你明天进宫去见国母，告诉她，选定某一天，在南郊筑起高台，再断这件事。”

夫人依命而行。第二天乘轿进宫见国母，把事情奏明，国母听从了这个奏请。立刻宣狄枢密吩咐他在南郊筑台，不得有误。狄青领旨，带领本部军兵到南郊筑起高台，一切准备就绪。

包公在府衙里吩咐二十四名衙役，选定那天前往台上审问。这件事轰动了东京城的军民，大家都想来看热闹。当天，真仁宗、假仁宗、真国母、假国母和两位丞相、两位苏文，都站在台下，文武官员排列在两旁，只有真包公在台上坐着，那假包公还在台下争辩。

将近午时，包公先从袖子里拿出世尊的经偈念了一遍，那玉面猫伸出一只脚，威风凛凛如同猛虎，眼睛里射出两道金光，飞身下台，先把第三只鼠精咬倒，正是假仁宗。

鼠二见势不妙，现了原形想逃走，神猫伸出左脚迅速抓住它，又伸出右脚抓住了鼠一，张开嘴一连咬倒。台下军民看到这一幕，都齐声呐喊。那假丞相、假苏文变了身往云霄飞去，神猫展翅飞上去，咬下一个是第五只鼠精，只有第四只鼠精逃走了，玉面猫不放弃，一直顺着金光追去。

台下文武百官看到除掉了这些妖怪，无不欢呼喝彩。包公下台来，看到四只大鼠，大约有一丈长，被咬伤的地方都流出白膏。包公上奏说：“这是吸食人精血形成的，可以让各军卫宰杀烹食，能增强筋力。”仁宗同意了这个奏请，下令让军卒把老鼠拾去了。然后起驾回宫，文武百官都来朝贺。

仁宗十分高兴，宣包公上殿当面慰劳他，设宴款待文武官员，命令史臣简略记录下这件奇异的事。包公喝完酒，退回府衙，让苏文带着柳若璃回家，夫妻二人终于团圆。

后来，柳若璃因为和妖怪交合，中了更深的毒，腹痛难忍。苏文拿来之前得到的玄真道士的丸药给她喝，柳若璃吐出毒气后，身体逐渐痊愈。再后来，苏文勤奋苦读，考中进士，官至吏部，生了两个儿子，在他的教导下，两个儿子也都学有所成，在仕途上取得了不错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