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太雪骨

第一章 出发前的阴影

九月的江大校园,香樟树的叶子还泛着油亮的深绿,只是风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凉意。户外社团的铁皮活动室藏在操场角落,推开生锈的铁门时,一股混杂着防潮垫塑胶味、旧帐篷霉味和登山绳机油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把过去所有徒步的记忆都封存在了这里。

李然把鳌太线的等高线图往钉板上按的时候,左手小臂的疤痕被袖口蹭得发疼 —— 那是去年秦岭徒步时,为了救一个滑下坡的学弟,被崖边的灌木划开的,缝了五针,现在淡红色的疤痕像条蜷缩的蜈蚣,总在阴雨天发痒。他盯着图上 “荞麦梁” 三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马克笔,心里翻涌着一股说不清的劲:作为户外专业大三学生,这是他第一次带队走 “死亡禁区”,必须走得漂亮,才能让那些说他 “只会纸上谈兵” 的学长闭嘴。

“下周出发,七天穿完,经典线改捷径,能省两天。” 他的马克笔在图上划下一道斜杠,笔尖戳得纸面 “沙沙” 响,刻意拔高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活动室里的六个人各怀心思,像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各有各的落点。

地质系的张野蹲在桌边,指节轻轻敲着地形图上 “冰晶顶” 的岩层标注,指甲盖磨得发白。他总穿那双洗得发白的棕色登山靴,鞋底纹路里嵌着半片石英石 —— 那是去年黄山实习时,在一处塌方现场捡的,当时导师说 “这石头能提醒你,自然永远比你想的要硬”。此刻他盯着图上的捷径路线,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段风化岩层在九月下旬最容易结暗冰,而且旁边就是近百米的悬崖,一旦起风…… 他想开口反驳,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 上次太白梁徒步,他提醒李然可能有碎石坡,结果被王浩嘲笑 “读地质读傻了”,李然也没当回事,最后虽然平安无事,但他心里的不安总也散不去。

体育系的王浩把不锈钢运动水杯往桌上一墩,“哐当” 一声震得桌上的气罐都晃了晃。他把运动服拉链往下拽了拽,露出胸口狰狞的狼头纹身,汗水顺着脖颈流进纹身纹路里,看着更凶了。“省那两天干嘛?要走就走最难的段,不然对不起‘死亡禁区’的名儿!” 他心里想的是上个月和隔壁体院的打赌,要是能顺利走下来鳌太线,就能赢对方一双限量版跑鞋,至于危险?他觉得自己体能好,再险的路也能闯过去。

中文系的林晓坐在窗边,对着小镜子擦相机镜头。佳能 5D4 的金属机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用麂皮布轻轻蹭着镜片,眼神专注得像在写散文。背包里装着上周在洱海边洗的照片,夹在蓝色防水相册里 —— 那本相册的防水套边缘有道细微的裂口,是上个月拍瀑布时被浪花浸的,她当时用透明胶带粘了粘,心里还侥幸地想 “只是边缘,应该不影响”,完全没注意胶带在边角卷了边,雨水很容易渗进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攻略里说的 “鳌太草甸日出”,想着一定要拍出比洱海边更美的照片,至于路线是否安全,她没怎么想 —— 毕竟有李然这个 “专业人士” 带队。

电子系的刘阳蹲在地上调试 GPS,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时,指甲缝里还嵌着昨晚修电路板的焊锡渣。他把三块备用电池塞进橙色防水袋,其中一块的正负极片已经氧化发黑,是上周社团活动时不小心受潮的。他当时想 “应该还能用几次”,就没扔掉。其实他心里有点慌,查资料时看到有人说鳌太线部分区域 GPS 信号弱,尤其是李然说的那条捷径,好像没什么人走记录,但上次他提醒李然路线可能有问题,被说成 “小题大做”,这次他索性闭了嘴,只默默多带了块充电宝。

食品系的赵琪正把脱水米饭倒进真空密封袋,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是三个月前,她数了数气罐:三个火枫 F3 炉头配五个气罐,“按每天两顿热食算,刚好够七天。” 她心里有点打鼓,总觉得应该多带两个气罐,毕竟山里温度低,可能需要更多热水。但早上李然说 “背包太重走不动,多带就是累赘”,她就没敢坚持 —— 她性格软,总怕和人起冲突,上次社团聚餐,她多带了两包零食,被李然说 “浪费背包空间”,之后她做准备时总想着 “别惹他不高兴”。最右边那个气罐的阀门处沾着点油污,是上周聚餐时蹭到的肉汤,她当时用纸巾擦了擦,觉得 “不影响使用”,现在想想,又有点后悔没擦得更干净。

最角落里的陈雨攥着背包肩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是她从学姐那借来的 OSPREY 小鹰 38L,肩带调节扣生了锈,她拽了三次都没把背长调到合适位置,后背硌得慌。化纤睡袋被她叠得皱巴巴的,标签上 “-15℃” 的字样被汗渍晕得模糊 ——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超过三天的徒步,昨天晚上在宿舍,她抱着枕头哭着给妈妈打电话,说 “我怕我走不完,怕拖大家后腿”,妈妈让她别去,她却又不甘心 —— 室友都觉得她 “胆小”,她想证明自己也能走长途徒步。现在她坐在角落,听着大家讨论路线,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既期待又恐惧,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策划会开了三个小时,矛盾像活动室墙角的蜘蛛网,越缠越密。

李然坚持走捷径,手指在图上敲得 “咚咚” 响:“去年有驴友走通了,只要天气好,下午四点前就能翻过去。” 他心里其实也没底,那个驴友的攻略只有寥寥几句,没说具体路况,但他不能露怯 —— 这是他第一次带队走难度这么大的路线,要是被质疑,以后在社团就没威信了。

张野终于忍不住,从背包里掏出地质手册,翻到 “冰晶顶” 那页,指着岩层剖面图:“这段是风化花岗岩,九月下旬昼夜温差大,表面容易结暗冰,而且 shortcut 旁边是悬崖,一旦刮阵风,很容易失衡……”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手都在微微发抖 —— 他上周看了个地质灾害纪录片,里面有个人就是在风化岩层上滑倒,摔下了悬崖,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你就是胆小!” 王浩突然打断他,把运动服往上撩了撩,露出结实的胳膊,“上次太白梁你也说危险,结果不也没事?我看你就是读地质读得胆子越来越小!” 他心里觉得张野就是在找茬,想显示自己懂行,“不就是点破石头吗?我闭着眼都能走过去。”

林晓突然抬起头,手里还拿着相机:“经典线沿途有个草甸,攻略说日出特别美,能看到云海,捷径能看到吗?” 她最在意的就是拍照,要是看不到美景,这趟徒步就没意义了。

赵琪跟着小声说:“要是走捷径多走两天,食物可能不够,我得再带两包压缩饼干。” 她心里算了算,脱水米饭按顿吃刚好,但万一耽误了,压缩饼干能应急。

李然却把她手里的饼干袋按了回去,语气有点不耐烦:“说了别带多余的东西,背包太重走不动,我算过,五个气罐刚好,多带就是累赘。” 他心里有点烦,觉得大家都在质疑他的计划,“我是户外专业的,难道还没你们懂?”

陈雨小声问:“要是遇到下雪怎么办?我没带冰镐,也没穿冰爪。”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了下去 —— 她怕王浩又嘲笑她胆小。

果然,王浩嗤笑一声,把水杯往桌上一放:“哪那么多要是?你要是怕,现在就别去,别到时候拖我们后腿。” 他心里觉得陈雨就是个累赘,第一次徒步就敢来鳌太线,简直是自不量力。

陈雨的脸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手指紧紧抠着背包带,直到指节发白。她心里又委屈又生气,委屈自己被嘲笑,生气自己确实没准备好,但她还是不想放弃 —— 她想证明自己不是胆小鬼。

刘阳抬头看了眼窗外,乌云正从西边飘过来,像块黑布盖在天上。他想说 GPS 在捷径那段可能没信号,上次查资料时看到有人说那片区域有磁场干扰,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上次社团徒步,他提醒李然路线有误,结果被说成 “小题大做”,还被王浩嘲笑 “玩电子的就是神经敏感”,这次他索性闭了嘴,只默默把备用电池又检查了一遍。

出发前一天,他们在学校门口的超市买最后一批物资。

张野在货架前犹豫了半天,还是拿了两双羊毛袜,塞进背包最底层。他想 “山里冷,万一袜子湿了,还能换”,上次太白梁徒步,他的袜子湿了,冻得脚趾发麻,这次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王浩拿了三罐红牛,塞进侧袋,却没买手套。他觉得 “戴手套影响抓登山杖”,而且自己体能好,不怕冷,完全没考虑到雪地里手会冻僵。

林晓在相机专柜前停了半天,给相机换了新存储卡,却忘了补买防水胶带。她心里想 “上次粘的胶带应该还能用”,而且觉得 “不会那么倒霉遇到大雨”,就匆匆走了。

赵琪在食品区突然想起少带了一个炉头,想回去拿,李然却拉住她:“两个够了,坏了就用柴火烧,多带一个多沉。” 赵琪心里有点后悔,想坚持,但看到李然不耐烦的眼神,还是放弃了 —— 她怕和人吵架。

陈雨终于在超市门口的台阶上把背包肩带调好了,却发现睡袋拉链拉到一半就卡住了。她蹲在路边扯了十分钟,拉链齿 “咔嗒” 一声崩掉了两颗,露出里面的化纤填充物。她急得快哭了,心里想 “这下完了,睡袋肯定不保暖了”,但又不敢说,只能用绳子把拉链处捆了捆,想着 “凑合用吧”。

九月二十一日清晨,七个人背着登山包站在鳌太线起点的石碑前。

天是晴的,阳光把石碑上 “鳌山 — 太白山” 的字样照得发亮,远处的山峰披着淡蓝色的晨雾,像蒙着层薄纱。李然把红色的 “江大户外” 队旗插在石碑旁,风一吹,旗子 “哗啦啦” 响,他心里涌起一股自豪感 —— 终于要出发了,这趟徒步一定会顺利,到时候大家都会佩服他。

张野抬头看了看天,云层比天气预报的厚,风里带着一丝凉意。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罗盘,指针轻微地晃了晃,心里的不安又冒了出来 —— 罗盘指针不稳定,可能是磁场有变化,这在山里可不是好兆头。他想提醒大家,又怕被说成 “小题大做”,只能默默把罗盘攥得更紧。

王浩已经率先往山上走,登山靴踩在碎石路上,发出 “哗啦啦” 的响。他走得又快又急,心里想着 “早点到山顶,看看风景”,完全没注意脚下的碎石有点松动。

林晓举起相机拍照,镜头里的山峰美得像幅画,她兴奋地按下快门,却没注意镜头盖没取下来。直到看到屏幕上一片漆黑,她才发现 —— 而且防水套的裂口刚好对着镜头,几滴露水渗了进去,在镜片上留下淡淡的水渍。她心里 “咯噔” 一下,赶紧用纸巾擦,却越擦越花,心里安慰自己 “只是点露水,应该不影响”,却没意识到这只是开始。

第二章 初现的裂痕

第一天的路还算好走。海拔从 1700 米爬到 2800 米,沿途是低矮的灌木和枯黄的草甸,风里带着松针的清香,偶尔能听到小鸟的叫声。

李然走在最前面,手里的登山杖敲着地面,节奏均匀。他不时回头看看队伍,心里有点得意 —— 自己带队就是靠谱,大家都跟得上。但他也有点紧张,总怕走错路,虽然他提前下载了离线地图,但山里的路和地图上的标注还是有点不一样,他只能凭着记忆和路标往前走。

张野跟在第二,每走半小时就停下来看地形图,罗盘在手里转来转去。他走得很小心,脚踩在草甸上,尽量避开松软的地方 —— 这种草甸下面可能是空的,一旦踩空就麻烦了。他心里一直在盘算路线,总觉得现在走的方向和地图上有点偏差,但又说不准,只能默默记着沿途的标记,比如一棵歪脖子松树,一块像兔子的石头,万一走错了,还能退回来。

王浩走得最急,时不时跑到前面又折回来,嘴里念叨着 “太慢了,照这速度,天黑前到不了营地”。他觉得走得太轻松,没挑战性,心里有点失望 —— 这就是 “死亡禁区”?也不过如此。他甚至想加快速度,自己先到营地,等着大家赶上来。

中午在一块背风的岩石下休息,阳光透过岩石的缝隙照进来,暖融融的。

赵琪打开炉头准备煮脱水米饭,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气罐拧上去,却没注意阀门处的油污蹭到了炉头接口。她按下点火器 —— 火苗 “噗” 地窜起来,又很快变小,变成蓝盈盈的小火苗,像风中摇曳的萤火虫,连锅底都烧不热。

“怎么回事?” 赵琪皱着眉拧了拧阀门,火苗还是不大。她心里有点慌,后悔没把气罐擦干净,又怕李然说她,手都在微微发抖。

刘阳凑过来,用指甲刮了刮接口处的油污,“阀门堵了,得擦干净。” 他从防水袋里掏出酒精棉片,蹲在地上擦了半天,手指冻得发麻,火苗才终于恢复正常,变成橘红色的火焰。

赵琪小声嘀咕:“早知道多带个炉头了。” 她心里满是后悔,要是多带个炉头,现在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而且万一这个炉头再出问题,就没备用的了。

李然刚好走过来,听到这话,脸色沉了沉:“说了别带多余的东西,现在又抱怨?当初怎么不坚持?” 他心里有点烦,觉得赵琪就是事多,一点小事就抱怨,影响大家的情绪。

赵琪的脸瞬间红了,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 她怕李然再生气,只能默默往锅里倒脱水米饭。

陈雨坐在岩石边啃面包,背包滑到了地上,肩带又松了。她想自己调节,却怎么也拧不动生锈的调节扣,手指都抠疼了,肩带还是松松垮垮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心里又委屈又自责 —— 怎么连个背包都调不好,真是没用,肯定会拖大家后腿。

林晓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帮她扶住背包,“我帮你看看。” 指尖碰到陈雨的手背,冰凉冰凉的。“你的睡袋是化纤的吧?” 林晓问,她摸过陈雨的睡袋,手感很薄,不像羽绒的保暖。

陈雨点了点头,声音很小:“学姐说这个够 – 15℃。” 她心里有点不安,怕睡袋不保暖,晚上会冻得睡不着。

林晓没再说话,只是把自己的羊毛围巾解下来,围在陈雨脖子上 —— 围巾带着林晓的体温,暖融融的。陈雨心里一热,说了声 “谢谢”,林晓笑了笑,转身去拿相机。

林晓的相机此刻正放在岩石上,防水套的裂口被风吹得更大了,镜片上沾了层细沙。她拿起相机,想拍远处的山峰,却发现屏幕上一片模糊,全是光斑。她心里 “咯噔” 一下,赶紧用麂皮布擦镜片,越擦越急,眼泪都掉在相机机身上,和水渍混在一起 —— 这可是她攒了半年工资买的相机,要是坏了,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下午三点,天突然变了。原本晴朗的天空飘来大片乌云,像墨汁泼在宣纸上,很快就盖住了半边天。风也变大了,卷起地上的草屑往人脸上打,疼得像小针扎。

张野掏出温度计,显示屏上的数字从 18℃降到了 8℃,还在往下掉。“得加快速度,不然晚上要挨冻。” 他对李然说,声音有点急 —— 山里天气变得快,万一晚上下大雨,就麻烦了。

李然抬头看了看天,乌云确实越来越厚,但他还是嘴硬:“没事,乌云走得快,前面就是营地,再走半小时就能到。” 他心里其实也有点慌,怕真的赶不上营地,但好面子,不想承认自己预估错了时间。

可走了半个小时,他们还是没看到营地的影子。周围的灌木越来越密,路也越来越难走,脚下的碎石硌得脚疼。

王浩开始不耐烦,停下脚步,叉着腰说:“你不是说快到了吗?会不会走错路了?” 他心里有点生气,觉得李然不靠谱,连路都认不清,要是天黑前到不了营地,就得在野外过夜,多危险。

李然拿出手机看导航,信号只有一格,地图上的位置模糊不清,像团乱麻。“不可能走错,我去年走过这段。” 他语气肯定,却把手机揣回了口袋 —— 其实他也不确定,去年走的路好像不是这样,但他不能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王浩还想再说什么,张野拉住他:“别吵了,先往前走,天黑前必须找到营地。” 他心里也急,但吵架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营地。

傍晚六点,天快黑了,太阳躲在乌云后面,只露出一点微弱的光。他们终于在一片避风的凹地扎营,凹地周围有几棵松树,能挡住点风。

李然和王浩搭帐篷,王浩把帐篷杆往地钉孔里插时,太用力,“咔嗒” 一声,一根帐篷杆折了,断口处的铝合金刺了出来。

“你能不能小心点?” 李然瞪了他一眼,心里又气又急 —— 帐篷杆断了,帐篷就不牢固,晚上风大,很容易被吹翻。

王浩把断了的帐篷杆往地上一扔,满不在乎地说:“这破帐篷质量差,怪我?” 他心里觉得李然就是找借口,自己不小心还怪别人,“大不了晚上多压点石头,怕什么。”

李然气得说不出话,只能捡起断了的帐篷杆,想看看能不能用绳子绑起来 —— 虽然不牢固,但总比没有好。

张野和刘阳搭另一顶帐篷,张野拿出地钉,往地上砸了砸,发现地钉不够长,在硬邦邦的土地上砸了半天,才砸进去一半。“晚上风大,帐篷可能会被吹翻。” 他说,心里有点担心 —— 地钉扎得不深,一旦刮大风,帐篷很容易被掀起来。

刘阳没说话,只是从背包里掏出备用的绳子,系在旁边的小松树上,把帐篷的四个角都固定好。他心里想着 “多固定点总没错”,虽然绳子不粗,但能帮帐篷挡点风。

林晓在帐篷旁边拍照,想拍夕阳下的山峰,却发现相机屏幕上有片水渍 —— 是早上渗进去的露水,已经晕开了,拍出来的照片全是模糊的光斑,像蒙了层雾。她蹲在地上擦屏幕,越擦越急,眼泪掉在相机机身上,和水渍混在一起。她心里又难过又害怕,相机要是坏了,这趟徒步就没意义了,而且她还不知道怎么修。

赵琪在煮晚饭,炉头的火苗又开始不稳定,这次不管怎么擦阀门,火苗都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只能勉强把水烧热。“气罐是不是有问题?” 她问刘阳,声音有点发颤 —— 要是气罐有问题,晚上就没热水喝了,山里的水太凉,喝了会拉肚子。

刘阳走过来,检查了气罐,发现阀门处的密封圈已经老化了,有细微的缝隙,“可能是漏了,得省着用,晚上尽量别煮东西了。” 他心里有点自责,要是自己早点发现气罐有问题,就能提醒赵琪了,现在只能尽量节省用气。

赵琪点了点头,心里满是绝望 —— 气罐漏了,食物也快不够了,这趟徒步好像越来越糟。

晚上睡觉前,陈雨冻得睡不着。化纤睡袋根本抵不住山里的寒气,冷风从睡袋的缝隙里钻进来,冻得她浑身发抖。她把林晓的围巾裹在身上,还是觉得冷,牙齿都在打颤。

帐篷外的风呜呜地响,像有人在哭,又像有人在帐篷外面走动。陈雨吓得把脑袋蒙在睡袋里,不敢出声。她听到隔壁帐篷里王浩在骂骂咧咧,说睡袋太薄,又听到李然在和张野吵架,好像是在说路线的事,声音越来越大。

她翻了个身,摸到背包里的手机,想给妈妈发消息,却发现没信号。屏幕上是妈妈的照片,她看着照片,眼泪掉了下来 —— 早知道就听妈妈的话,不来了,现在在这里又冷又怕,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

黑暗里,她好像听到帐篷帘被风吹得动了一下,“哗啦” 一声,像是有人在外面盯着她看。她吓得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风声变小,才敢慢慢探出头 —— 帐篷帘好好的,什么也没有。她心里安慰自己 “是风吹的”,却还是睡不着,睁着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李然就喊大家起床。外面的天还是阴的,风还在吹,只是比昨晚小了点。

陈雨睁开眼,发现睡袋湿了一片 —— 是帐篷漏雨了,雨水从帐篷顶的缝隙渗进来,滴在她的睡袋上,把化纤填充物都浸湿了,又冷又沉。她心里一凉,睡袋湿了,今天肯定更冷了,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晾干。

“我的帐篷也漏了!” 王浩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他把湿了的睡袋扔在地上,声音里满是怒火,“这破帐篷根本不防水!李然,你选的什么破装备!”

李然没理他,只是催大家收拾东西:“今天要翻荞麦梁,得早点走,不然赶不上营地。” 他心里也有点烦,帐篷漏雨确实是他的问题,他买的是便宜的帐篷,想着能省点钱,现在后悔了,但又不能承认。

大家匆匆收拾好东西,吃了点压缩饼干,就出发了。

出发时,林晓发现相机开不了机了 —— 水渍渗进了主板,屏幕黑得像块石头,按什么键都没反应。她蹲在地上哭,手里紧紧抱着相机,“我的相机……” 她心里又难过又害怕,相机是她的宝贝,现在坏了,而且她还不知道怎么修,以后再也拍不了照片了。

李然走过来,看了眼相机,语气有点不耐烦:“别哭了,现在哭有什么用?赶紧走,下山再修。” 他心里觉得林晓就是矫情,一个相机而已,至于哭成这样吗?耽误大家的时间。

王浩在旁边幸灾乐祸,笑着说:“早说让你别带这么多破东西,现在好了吧?相机坏了,看你还怎么拍。” 他心里觉得解气,林晓一路上就知道拍照,现在相机坏了,终于能安分点了。

林晓哭得更凶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张野递给林晓一块纸巾,蹲在她身边说:“先把相机收起来,用防水袋包好,下山找专业的人修,说不定还能修好。” 他心里有点同情林晓,知道相机对她很重要,而且现在哭也没用,只能先安慰她。

林晓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把相机塞进防水袋,手指在袋口攥了半天 —— 她心里还是难过,但也知道张野说得对,现在只能先赶路。

走了没多远,陈雨突然 “啊” 了一声,摔倒在地上。她的登山靴踩在一块暗冰上,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像被针扎了一样。

王浩回头看了眼,皱着眉说:“真麻烦!” 他心里觉得陈雨就是个累赘,走个路都能摔倒,耽误大家的时间。

李然蹲下来,掀开陈雨的裤腿,发现脚踝已经肿了,像个馒头,皮肤都变成了紫红色。“能走吗?不能走就只能……” 他没说完,但大家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 要是不能走,就只能留在原地,等救援,但山里没信号,救援根本找不到这里。

陈雨忍着疼,摇了摇头:“我能走,别丢下我。” 她心里又疼又怕,怕自己被丢下,只能强忍着疼痛,想站起来。

张野把自己的登山杖递给陈雨,“我扶你走,慢点,别着急。” 他心里有点心疼陈雨,第一次徒步就遇到这种事,而且她已经很坚强了,没哭没闹。

刘阳从背包里掏出云南白药,喷在陈雨的脚踝上,“这个能消肿止痛,走的时候尽量别用力。” 他心里有点自责,要是自己早点注意到路面有暗冰,提醒大家,陈雨就不会摔倒了。

赵琪小声说:“这样下去,肯定赶不上计划的路程了。” 她心里算了算,陈雨走得慢,今天肯定翻不过荞麦梁,食物和气罐都快不够了,再耽误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李然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登山杖敲在地上的声音,比昨天更急了。他心里其实也慌,怕赶不上路程,怕食物不够,但他不能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 他是队长,必须撑住。

第三章 第三天的异象

九月二十三日,穿越的第三天。天刚亮就飘起了小雪,雪粒像细盐一样,打在帐篷上,“沙沙” 地响,很快就给帐篷盖了层白霜。

李然掀开帐篷帘,外面一片白茫茫,能见度不足十米,远处的山峰都被雪遮住了,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疼得他缩了缩脖子。“今天必须翻过去荞麦梁,不然粮食不够了。”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昨天晚上他和张野吵到半夜,张野说雪天翻梁太危险,他却坚持要走 —— 粮食和气罐都快没了,不翻过去,就只能等死。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雪天山路滑,而且荞麦梁海拔高,风大,很容易发生雪崩,但他没得选 —— 退回去更难,粮食根本不够支撑他们走回起点。

张野从帐篷里出来,裹紧了冲锋衣,帽子拉得很低,只露出眼睛。他抬头看了看天,雪下得越来越大,雪花落在脸上,很快就化了,凉丝丝的。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雪天翻荞麦梁,简直是拿命赌 —— 他昨天晚上查了地质手册,荞麦梁的山体结构不稳定,雪下得越大,越容易发生滑坡和雪崩。但他也知道,现在退回去不现实,只能尽量小心。

收拾东西的时候,赵琪突然尖叫一声:“我的气罐呢?” 她翻遍了背包,又在帐篷周围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那个昨天还在用的气罐。“昨天晚上还在的,怎么不见了?”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 气罐是他们唯一的热源,少了一个,就更不够用了。

王浩突然说:“我昨晚看到刘阳拿了个气罐,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他心里正烦,找不到气罐,就想找个人发泄,刘阳平时话少,最好欺负。

刘阳立刻反驳,脸都红了:“我没拿!我自己的气罐还在!” 他赶紧打开自己的防水袋,拿出气罐给大家看,“你看,我的气罐都在,我没必要拿别人的。” 他心里又生气又委屈,觉得王浩冤枉他,而且这种时候互相猜忌,只会让情况更糟。

张野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雪地上的脚印。雪地上有串奇怪的脚印,从气罐原来放的位置,延伸到帐篷后面的树林里,脚印很深,而且形状很奇怪,不像是他们穿的登山靴留下的 —— 他们的登山靴鞋底有防滑纹路,而这串脚印是平滑的,像穿着拖鞋走出来的。“可能是被动物拖走了。” 他说,但没人相信 —— 那串脚印明显是人的,而且方向是树林深处,动物不会往那种地方拖气罐。

张野心里其实也怀疑,这串脚印不对劲,但他不想说出来,怕引起恐慌 —— 现在大家已经够紧张了,再提奇怪的脚印,只会让大家更害怕。

出发后,雪越下越大,雪花像鹅毛一样,打在脸上生疼。风也更猛了,吹得人站不稳,必须扶着旁边的灌木才能往前走。

李然走在最前面,用登山杖探路,每走一步都要确认脚下的路是否结实。雪盖在路面上,根本看不清下面是石头还是陷阱,他只能用登山杖戳一戳,感觉硬实了再走。他心里很紧张,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路,生怕踩空或者滑倒 —— 一旦摔倒,在这么滑的山路上,很容易滚下去。

张野跟在他后面,手里的罗盘指针疯狂地转着,根本停不下来。“方向有点偏,我们可能走歪了。” 他的声音有点急,罗盘指针不稳定,说明这里的磁场有问题,而且雪天参照物少,很容易迷路。

李然回头瞪了他一眼,语气很冲:“不可能,我跟着路标走的。” 他心里其实也有点怀疑,因为那些原本插在路边的红布条,早就被大雪埋了,他所谓的 “跟着路标走”,其实是凭着记忆,但他不能承认 —— 他是队长,要是承认迷路了,大家肯定会更恐慌。

张野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记下沿途的标记,比如一块突出的岩石,一棵被雪压弯的树,万一真的迷路了,还能凭着这些标记找回来。他心里其实也有点生气,李然太固执了,根本不听劝,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中午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休息,岩石挡住了部分风雪,稍微暖和点。大家都冻得说不出话,双手缩在袖子里,还是觉得冰凉。

赵琪用仅剩的四个气罐煮了点热水,每人分到半杯,水杯里还飘着点雪粒。热水喝下去,稍微暖和了点,但很快就被寒冷取代。

陈雨靠在岩石上,脸色苍白,嘴唇都有点发紫。她的脚踝越来越肿,疼得钻心,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我走不动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蚊子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 她真的撑不住了,又冷又疼,还饿,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倒下。

王浩把水杯往地上一摔,杯子里的热水洒在雪地上,很快就结成了冰。“走不动也得走!难道要在这里等死?” 他心里又烦又怕,觉得陈雨就是在拖后腿,要是大家都停下来,就真的走不出这座山了。

陈雨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低下头,不敢说话。她心里也知道,不能停下来,但她真的没力气了。

林晓把自己的热水递给陈雨,声音很轻:“你喝点,暖和点,会好点的。” 她心里有点同情陈雨,也有点害怕 —— 陈雨要是走不动了,他们该怎么办?丢下她,还是带着她一起等?

陈雨接过水杯,喝了口热水,心里稍微暖和了点。她对林晓说了声 “谢谢”,林晓笑了笑,没说话。林晓的相机还在防水袋里,此刻像块没用的石头,压得她背包沉甸甸的。她心里其实也有点绝望,相机坏了,雪下得这么大,连美景都看不到,这趟徒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下午两点,他们走到一段岩石路段。这里的岩石光秃秃的,没有灌木遮挡,雪下得更大了,视线里只有白色的雪和黑色的岩石,晃得人眼睛疼。

张野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一块大岩石,声音有点发颤:“你们看,那上面是不是有个人?” 他的手指着那块三米多高的岩石顶端,雪雾里,好像真有个模糊的人影,穿着深色的衣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都觉得像个人影。“谁会在这种天气在这里?” 刘阳拿出望远镜,想看得更清楚,却发现镜片上结了层冰,什么也看不清。他心里有点慌,这种天气,根本不会有其他驴友来这里,那这个人影,到底是什么?

李然往前走了几步,想看得更清楚,可刚走过去,一阵大风刮来,雪雾更浓了,那个人影瞬间就消失了,像被雪雾吞了进去,连岩石都变得模糊了。“你看错了吧?” 李然说,语气有点不确定 —— 他刚才好像也看到了人影,但现在又没了,可能是雪雾造成的幻觉。

张野摇了摇头,语气很肯定:“我看得很清楚,是个人,还戴着帽子,站在岩石顶端,一动不动。” 他心里有点发毛,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串奇怪的脚印,还有失踪驴友的资料 —— 去年有个驴友在荞麦梁失踪,至今没找到尸体,难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

王浩嗤笑一声,拍了拍张野的肩膀:“你就是胆小,看个岩石都能看成鬼。雪天容易产生幻觉,很正常。” 他心里其实也有点怕,但嘴上还是不承认,觉得张野就是想吓唬大家。

张野没理他,只是把罗盘攥得更紧了,指尖泛白。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在暗处盯着他们。

傍晚的时候,雪稍微小了点,但天也黑得更快了。他们在一个废弃的牧羊人小屋旁扎营,小屋的屋顶破了个大洞,墙壁上有很多裂缝,风从裂缝里钻进来,“呜呜” 地响,像有人在哭。

小屋里面积了一层薄雪,他们用树枝把屋顶的洞堵了堵,又在地上铺了层干草,稍微能挡住点风雪。

赵琪煮了最后一点脱水米饭,每人分到小半碗,米饭里还混着点雪粒,吃起来冰凉的。大家都没说话,默默地吃着,心里都沉甸甸的。

李然放下碗,抹了抹嘴说:“明天必须翻过去荞麦梁,不然我们的粮食和气罐都不够了。” 他心里其实也知道,明天翻梁更危险,但他没得选 —— 粮食只能撑两天了,不翻过去,就只能饿死在山里。

张野突然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原路返回,这里太不对劲了。” 他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强烈,奇怪的脚印,消失的人影,还有这诡异的天气,都让他觉得,他们不该再往前走了。

“原路返回?你疯了?” 王浩站起来,指着张野的鼻子,声音很大,“我们已经走了三天,回去要走更久,粮食根本不够!你想让我们都饿死在路上吗?” 他心里觉得张野就是疯了,原路返回比往前走更危险,而且粮食也不够。

林晓小声说:“我也觉得有点害怕,下午那个影子…… 还有昨晚的脚步声,都太奇怪了。” 她心里其实也想回去,但又怕粮食不够,只能小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刘阳打断她,语气有点生硬:“别自己吓自己,可能就是个迷路的驴友,脚步声可能是风吹的。” 他心里其实也怕,但他不想承认,觉得大家都是太紧张了,产生了幻觉。

陈雨没说话,只是低头扒着碗里的米饭,她的手在发抖,碗里的米饭撒了好几粒在地上。她心里又怕又累,不知道该听谁的,只能默默祈祷,明天能顺利翻过去荞麦梁。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雨突然被一阵脚步声吵醒。脚步声在小屋外面,绕着小屋走,一步一步,很慢,像是拖着什么东西,“咯吱咯吱” 地响,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楚。

她屏住呼吸,透过小屋破了的窗户往外看,雪地里,有串脚印,从窗户下面,延伸到远处的树林里 —— 那串脚印和昨天看到的一样,很奇怪,没有脚趾印,只有一个圆圆的印子,像穿着拖鞋走出来的。

她想喊其他人,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走到了窗户下面,她甚至能听到 “呼哧呼哧” 的呼吸声。她看到一个黑影从窗户外面闪过,黑影很高,没有头,身上穿着深色的衣服,像挂在衣架上的外套,飘在雪地里。

她吓得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耳朵,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她心里想着妈妈,想着宿舍的室友,想着要是没参加这次徒步就好了,现在就能在家里,吃着妈妈做的饭,看着电视,不用在这里受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脚步声消失了。陈雨慢慢睁开眼,窗外的雪还在下,脚印已经被新的雪花盖住了,什么也没留下。她摸了摸身边的林晓,林晓睡得很沉,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好像是在说 “相机”“草甸日出”。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背包,发现背包的拉链开了,里面的压缩饼干少了两包 —— 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拉链是拉好的,而且她把饼干放在背包最里面,怎么会少了?难道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赶紧把拉链拉好,紧紧抱着背包,睁着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陈雨把晚上看到的和听到的告诉了大家。她的声音有点发颤,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吓得没睡好。

王浩听完,嗤笑一声:“你就是做噩梦,肯定是昨天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他心里其实也有点怕,但嘴上还是不承认,觉得陈雨就是胆小,想吓唬大家。

李然也说:“肯定是你记错了,压缩饼干可能是昨天吃了忘了,或者掉在地上了。” 他心里其实也有点怀疑,但他不想承认,怕引起恐慌 —— 现在大家已经够紧张了,再提这些奇怪的事,只会让大家更害怕。

张野却皱着眉,沉默了半天说:“我昨晚也听到脚步声了,还以为是风吹的,现在看来,可能不是幻觉。” 他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强烈,陈雨看到的黑影,和他昨晚听到的脚步声,还有那串奇怪的脚印,都说明这里不对劲。

刘阳突然说:“我的 GPS 不见了,昨天晚上还在防水袋里,今天早上就没了。” 他翻遍了背包,又在小屋周围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他的声音有点发颤,心里又自责又害怕 ——GPS 是他们唯一的导航工具,丢了 GPS,就更难找到正确的路线了。

大家翻遍了小屋,都没找到 GPS。雪地上,除了他们的脚印,还有一串奇怪的脚印,从屋门口延伸到远处的雪山里,脚印很直,像是在指引他们往那个方向走。

李然盯着那串脚印,沉默了半天,说:“今天继续走,跟着这串脚印,可能能找到正确的路线。” 他心里其实也怕,这串脚印太奇怪了,但他没得选 —— 没有 GPS,没有路标,只能跟着这串脚印走,说不定能找到荞麦梁的路。

张野想反对,他觉得跟着这串奇怪的脚印走太危险,但他看到王浩已经拿起了背包,说:“走就走,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其他几个人也没说话,默默地收拾东西 —— 他们也知道,现在只能这样了。

林晓把相机抱在怀里,她觉得相机好像变重了,像揣着块冰。她心里有点绝望,跟着这串奇怪的脚印走,不知道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是生路,还是死亡。

陈雨的脚踝更肿了,她拄着登山杖,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她心里其实也不想走,但她没得选,只能跟着大家,一步一步,往雪山深处走去。

雪还在下,风呜呜地响,像有人在耳边哭。那串奇怪的脚印,在雪地里延伸,像一条白色的蛇,指引着他们,走向未知的命运。

第四章 失控的边缘

九月二十四日,雪还没停。那串奇怪的脚印在雪地里延伸,像条白色的蛇,弯弯曲曲地指向荞麦梁的方向。雪花落在脚印上,很快就覆盖了一层,但奇怪的是,不管雪下得多大,脚印的轮廓始终清晰,像是有人一直在前面踩出新的脚印。

李然走在最前面,手里的登山杖已经断了一根 —— 昨天晚上在小屋外面,他不小心踩空,摔倒在雪地里,登山杖戳在石头上,断成了两截。他现在只能用一根登山杖探路,走得很不稳。他的脸冻得通红,嘴唇裂了好几道口子,渗着血丝,说话都觉得疼。

其实他心里也怕,这串脚印太诡异了,不管怎么看都不对劲,但他没得选 —— 没有 GPS,没有路标,只能跟着脚印走。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串脚印是不是故意引他们去什么地方,但他不敢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走了没两个小时,王浩突然 “啊” 了一声,掉进了一个雪洞。雪洞隐藏在厚厚的积雪下面,表面看起来和其他地方一样,根本看不出差别。王浩一脚踩空,整个人往下坠,雪不断从洞口往下掉,很快就没过了他的腰。

“快拉我上去!” 王浩大喊,声音里满是恐惧。他的手在雪洞里乱抓,想抓住什么东西,却只抓到一把雪。雪洞下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有多深,他甚至能感觉到冷风从下面往上吹,冻得他浑身发抖。

张野和刘阳赶紧趴在洞口,伸手去拉王浩。张野的手紧紧抓住王浩的胳膊,刘阳抓住王浩的另一只手,两人一起用力,想把王浩拉上来。雪不断从洞口往下掉,砸在他们的头上和背上,凉丝丝的。

李然则用仅剩的那根登山杖,顶住洞口的雪,防止雪塌下来把王浩埋了。他的手都在发抖,心里又急又怕 —— 要是王浩出了事,他们就更难走出去了。

费了好大劲,终于把王浩拉了上来。王浩的登山靴里灌满了雪,袜子湿得能拧出水来,贴在腿上,冻得他直打哆嗦。他的腿被雪洞里的石头磕破了,裤子被划了个大口子,血渗出来,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很快就凝固了。

“这鬼地方!” 王浩坐在雪地上,骂骂咧咧地脱靴子,想把里面的雪倒出来。他的手指冻得发僵,半天都解不开鞋带。“早知道不来了!当初就该听我妈的话,别来这破山!” 他心里满是后悔,觉得自己太冲动,为了一双跑鞋,拿命来赌,太不值了。

李然没理他,只是蹲在雪洞旁边,用登山杖戳了戳洞口的雪,“这里的雪层很薄,下面是空的,大家走的时候小心点,跟着我的脚印走,别乱踩。” 他心里其实也怕,不知道这山里还有多少这样的雪洞,万一再有人掉下去,就麻烦了。

王浩穿好靴子,站起来,虽然还在生气,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他跟在队伍后面,走得很慢,腿还在疼,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强烈 ——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走不出这座山了。

中午的时候,他们走到了荞麦梁的半山腰。这里的海拔更高,风也更大了,吹得人站不稳,必须扶着旁边的岩石才能往前走。雪粒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眼睛都睁不开。

赵琪掏出最后一个气罐,想煮点热水给大家喝。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气罐拧到炉头上,按下点火器 —— 没反应。她又按了几次,还是没反应。她把气罐取下来,晃了晃,发现气罐已经空了,一点气都没有了。

“没气了……” 她的声音有点发抖,把空气罐扔在地上,气罐在雪地上滚了几圈,掉进了旁边的雪沟里,很快就被雪埋了。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心里满是绝望 —— 气罐没了,就再也没有热水喝了,只能吃冰凉的压缩饼干,而且晚上也不能取暖了。

“没气了怎么煮东西?我们只剩压缩饼干了!” 王浩站起来,指着赵琪的鼻子,声音很大,“都怪你,当初不多带点气罐!要是多带两个,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他心里正烦,找不到发泄的地方,赵琪刚好撞在枪口上。

赵琪也急了,眼泪掉得更凶了:“是李然不让我多带的!我当时就想多带两个,是他说多余,不让我带!” 她心里满是委屈,觉得自己没错,是李然的固执害了大家。

李然皱着眉,吼道:“现在吵有什么用?压缩饼干也能吃,先翻过去再说!” 他心里其实也后悔,当初要是听赵琪的,多带两个气罐,现在就不会这么狼狈了。但他不能承认,只能把火撒在他们身上。

张野突然说:“我觉得我们翻不过去了,你看上面的雪,太厚了,而且风太大,很容易发生雪崩。” 他抬头看了看山顶,雪已经没过了岩石,风一吹,雪粒就往下滚,随时都可能发生雪崩。他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强烈,觉得他们现在就像站在悬崖边上,随时都会掉下去。

“你别乌鸦嘴!” 王浩推了张野一把,张野没站稳,差点摔倒在雪地里。“我们都走到这里了,怎么能说翻不过去?你就是胆小,想放弃!” 他心里其实也怕雪崩,但他不想承认,觉得只要坚持,就能翻过去。

刘阳赶紧扶住张野,对王浩说:“别吵了,现在团结点才能出去。吵架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情况更糟。” 他心里其实也烦,但他知道,现在必须团结,不然谁都走不出去。

王浩还想再说什么,林晓突然哭了起来,声音很大,在风里显得格外刺耳:“我想回家…… 我不想死在这里…… 我的相机坏了,我还没拍到草甸日出,我不想死……” 她心里的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爆发了,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大家都沉默了,没人说话。林晓的哭声,像一根针,扎在每个人的心里。是啊,谁不想回家?谁想死在这荒山里?

林晓的相机从怀里掉出来,摔在雪地上,屏幕彻底碎了,像块裂开的冰,再也修不好了。她看到相机碎了,哭得更凶了 —— 相机是她的宝贝,现在也没了,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陈雨的情况越来越差,她的嘴唇已经发紫,浑身发抖,走一步要歇三步。她靠在一块岩石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感觉天旋地转。“我…… 我走不动了……”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好像要冻僵了,意识也开始模糊。

李然蹲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比正常体温高很多。“她发烧了,而且烧得很厉害。” 他的声音有点沉重,心里也怕 —— 在山里发烧,很容易引发其他并发症,而且没有药,只能硬扛。

张野从背包里掏出最后一片退烧药,这是他上次感冒剩下的,一直放在背包里,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他把药片递给陈雨,“先吃了,能缓解点。” 他心里有点心疼陈雨,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承受这些。

陈雨接过药片,用雪水送服。药片卡在喉咙里,她咳了半天,眼泪都咳出来了,才把药片咽下去。她靠在岩石上,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却怕自己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

下午三点,天开始暗下来,比平时黑得更早。雪越下越大,风里夹杂着冰粒,打在身上生疼。他们还在荞麦梁的半山腰,离山顶还有很远的距离,一眼望不到头。

李然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雪地里,声音有点发颤:“你们看,那是什么?” 他的手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雪地里,有个黑色的东西,埋在雪下面,只露出一个角,看起来像个背包。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都觉得像个背包。刘阳走过去,用登山杖小心翼翼地扒开雪,雪下面果然是个黑色的背包,上面绣着个 “驴” 字 —— 这是户外品牌 “探路者” 的标志,和他们穿的冲锋衣是一个牌子。

“是去年失踪的驴友的背包!” 张野突然说,他的声音有点发颤。他去年在户外论坛上看到过这个背包的照片,那个失踪的驴友,就是背着这个背包,在荞麦梁失踪的,至今没找到尸体。

张野走过去,拉开背包的拉链,里面有件冲锋衣,已经被雪浸得湿透了,硬邦邦的,像块冰。还有一个日记本,日记本的纸已经发黄,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被雪水浸得晕开了,只能看清最后一行:“雪太大了,我找不到路了,他们好像在跟着我……”

“他们是谁?” 林晓的声音发颤,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在雪地里。她心里满是恐惧,“他们” 到底是谁?是和他们一样迷路的驴友,还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

王浩一把抢过日记本,撕了几页,扔在雪地上,“别自己吓自己!这就是个普通的背包,说不定是哪个驴友不小心落下的!” 他心里其实也怕,但他不想承认,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恐惧。

李然把背包盖好,拉上拉链,“别碰这个,我们赶紧走。” 他心里其实也慌,看到这个背包,就像看到了预兆,他们会不会和那个失踪的驴友一样,永远留在这座山里?

可张野却蹲在地上,捡起被王浩撕掉的几页日记,小心翼翼地展开。日记上的字迹虽然模糊,但他还是能看清几个字:“没头…… 黑影…… 脚印……” 他心里一沉,这些字眼,和他们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这个字迹…… 我好像见过,去年学校户外论坛上,有个失踪的驴友,日记里的字迹和这个一样。” 他的声音有点发颤,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强烈。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像雷声一样,震得地面都在抖。大家抬头一看,山顶的雪开始往下滑,白色的雪浪像条巨大的舌头,朝着他们的方向扑过来,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就到了眼前。

“雪崩!快跑!” 李然大喊,转身就往山下跑。他的心脏跳得飞快,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

大家跟着他,拼命地跑,雪粒打在背上,像鞭子抽一样疼。王浩跑在最前面,他的腿还在疼,跑起来一瘸一拐的,但他不敢停,生怕被雪崩埋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刘阳跟在他后面,手里还拿着那个空了的 GPS 防水袋。他跑得很快,心里也怕,但他不敢回头,只能往前跑。他心里想着,要是能跑出去,一定要好好孝敬父母,再也不参加这种危险的徒步了。

赵琪和林晓扶着陈雨,跑得很慢。陈雨发着烧,几乎走不动,全靠赵琪和林晓架着她跑。赵琪的心里满是绝望,雪浪越来越近,她能感觉到身后的冷风,好像随时都会被追上。

张野跑在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雪浪已经到了身后几米远的地方,雪粒打在他的背上,生疼。他心里其实也怕,但他还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躲避的地方。突然,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山洞,“快!前面有个山洞!” 他大喊,指着那个山洞。

李然也看到了山洞,赶紧朝着山洞的方向跑。山洞不大,隐藏在岩石后面,刚好能容下几个人。大家拼命地往山洞里跑,王浩第一个冲进去,刘阳紧随其后,赵琪和林晓架着陈雨也跑了进去。

张野是最后一个,他刚跑进山洞,雪浪就扑了过来,“轰隆” 一声,把山洞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点缝隙,透进微弱的光。

山洞里一片漆黑,只有缝隙里透进来的光,能看到大家模糊的影子。大家都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跳得飞快,还没从刚才的雪崩中缓过来。

王浩坐在地上,靠在洞壁上,大口地喘着气,“吓死我了…… 差点被埋了。” 他的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冻得他直打哆嗦,但他不在乎 —— 至少活下来了。

刘阳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大家看到山洞里还有个东西 —— 是具尸体,穿着深色的冲锋衣,躺在山洞的角落里,脸上盖着层薄雪,看不清长相。

“啊!” 林晓尖叫一声,躲到了赵琪身后,双手紧紧抓住赵琪的胳膊,身体不停地发抖。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满是恐惧 ——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尸体。

陈雨本来就发着烧,看到尸体,吓得晕了过去,靠在赵琪怀里,脸色苍白,像张纸。

张野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拨开尸体脸上的雪 —— 是个年轻男人,大概二十多岁,脸上冻得发紫,眼睛睁着,像是在看着洞口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恐惧。他的手里,攥着一个相机,和林晓的相机一模一样,都是佳能 5D4,相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有张照片,是七个人的背影,穿着和他们一样的登山服,正往雪山深处走。

“这…… 这是怎么回事?” 刘阳的声音发颤,手电筒掉在地上,光线照在尸体的脸上,显得格外恐怖。他心里满是恐惧,这张照片,怎么看都像是在拍他们!

李然蹲下来,看了看尸体的手,突然愣住了 —— 尸体的手指上戴着个戒指,和自己的戒指一模一样!那是去年他在户外店买的,限量版的钛钢戒指,全校只有他一个人有,怎么会出现在这具尸体上?

王浩突然站起来,指着李然,声音很大,带着哭腔:“是你!是你带我们来这里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有尸体?是不是你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 他心里的恐惧和愤怒,在这一刻爆发了,他觉得李然就是个骗子,故意把他们引到这个有尸体的山洞里。

李然也急了,站起来,指着王浩说:“我怎么会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我要是知道,我会带你们来吗?” 他心里又急又怕,这个戒指,这个相机,这张照片,都太诡异了,他根本解释不清。

张野捡起地上的相机,打开屏幕,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七个人,背影和他们一模一样,连背包的款式都一样,甚至连陈雨背包上的松果挂件,都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这照片…… 好像是提前拍好的。” 他的声音有点发颤,心里满是疑惑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早就知道他们会来这里,提前拍了这张照片?

就在这时,陈雨突然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眼神空洞,没有焦点。她看着山洞里的尸体,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诡异,声音尖尖的,在山洞里回荡:“他们来了…… 他们来接我们了…… 我们都走不了了……”

大家都愣住了,看着陈雨,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像是雪花在旋转。

“你在说什么?” 赵琪摇了摇陈雨的肩膀,想让她清醒点。她心里满是担心,陈雨是不是烧糊涂了?

陈雨没理她,只是盯着尸体的脸,笑得更诡异了:“你看,他在笑…… 他在等我们…… 我们都会留在这里,和他作伴……”

山洞外面的雪还在下,风呜呜地响,像有人在山洞门口哭,又像有人在洞口徘徊,想进来。缝隙里透进来的光,越来越暗,山洞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大家都冻得发抖,牙齿不停地打颤。

李然看着尸体手里的相机,又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传遍全身。他好像明白什么了 —— 他们可能,早就走不出这座山了。这具尸体,这个相机,这张照片,还有那串奇怪的脚印,都是预兆,预兆着他们的结局。

第五章 最后的绝唱

九月二十五日,山洞里的第七天。雪还没停,山洞门口的积雪已经把缝隙堵死了,洞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刘阳手机里最后一点电,能偶尔打开手电筒,照出几个人模糊的影子,像幽灵一样。

陈雨已经神志不清了,她蜷缩在山洞的角落里,身上盖着林晓的冲锋衣,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妈妈”“回家”,声音很小,像蚊子叫,有时候还会突然尖叫,说看到了 “没头的人”“黑色的影子”,吓得大家都不敢说话。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可能活不下去了。她想念妈妈做的红烧肉,想念宿舍里和室友一起看电影的日子,想念学校门口的奶茶店。她后悔了,后悔当初不听妈妈的话,非要来参加这次徒步,现在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了。

林晓抱着自己的相机,坐在陈雨旁边,眼神空洞,像个木偶。她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只是偶尔会用手指抠相机的屏幕,把碎掉的屏幕抠得更破,指尖都流了血,她也不在乎。

她心里其实也绝望了,相机坏了,草甸日出也没拍到,现在还被困在山洞里,看不到希望。她想起了洱海边的日出,想起了那些漂亮的照片,想起了自己当初的梦想 —— 成为一名摄影师,去世界各地拍美景。可现在,这个梦想,再也实现不了了。

王浩的腿已经肿得像个馒头,伤口感染了,开始流脓,发出难闻的臭味。他躺在地上,时不时地骂几句,一会儿骂李然 “不靠谱”,一会儿骂张野 “乌鸦嘴”,一会儿又骂老天爷 “不长眼”,但骂着骂着,声音就小了下去,只剩下喘气声。

他心里其实也后悔,后悔当初不该那么冲动,不该为了一双跑鞋,来冒这么大的险。他想念家里的沙发,想念妈妈做的面条,想念和朋友一起打篮球的日子。他甚至想,如果能活着出去,再也不参加任何危险的活动了,好好孝敬父母,好好生活。

赵琪坐在王浩旁边,手里攥着最后一包压缩饼干,那是他们仅剩的食物了。饼干已经受潮了,变得软软的,像块橡皮。她把饼干分成七小块,每块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包好,“省着点吃,或许还能撑两天。”

她心里其实也知道,这点饼干根本撑不了多久,但她不想放弃,想给大家一点希望。她后悔当初没坚持多带点食物和气罐,要是多带点,大家就不会这么饿,这么冷了。她想念学校食堂的米饭,想念自己做的蛋糕,想念那些热气腾腾的食物。

李然靠在山洞的墙壁上,看着黑暗中的人影,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他后悔了,后悔当初不听张野的话,非要走捷径,后悔没让赵琪多带气罐和食物,后悔带陈雨来这里 —— 这个才刚上大一的小姑娘,本来应该在教室里上课,和同学一起打闹,而不是在这里受冻、挨饿,甚至面临死亡。

他想起了出发前,大家在学校门口的合影,每个人都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期待。可现在,大家都变了,变得恐惧、绝望,甚至互相猜忌。他觉得自己这个队长,太失败了,不仅没带大家安全走出去,还把大家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张野拿着那个从尸体手里抢来的相机,试图打开它,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照片或者视频,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线索。他的手指冻得发僵,按了好几次开机键,相机都没反应。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相机突然亮了,屏幕上出现了一段视频。

刘阳赶紧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屏幕。微弱的光线下,大家都凑了过来,盯着屏幕。视频里,是那个死去的年轻男人,他坐在一个山洞里,和他们现在待的山洞一模一样,背景里也有那具…… 不,就是同一具尸体!

男人的脸色苍白,脸上满是恐惧,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他对着镜头,声音很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如果有人看到这段视频,别往荞麦梁走,别跟着脚印走,他们不是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不停地发抖,“我看到了,他们没有头,穿着黑色的衣服,飘在雪地里,跟着我,他们想让我留下来…… 我的队友已经被他们带走了,现在轮到我了……”

视频突然中断,屏幕黑了下去,再也打不开了,不管怎么按,都没反应。

“他们是谁?” 赵琪的声音发颤,手里的饼干掉在了地上,她也没捡。她的心里满是恐惧,男人说的 “他们”,是不是就是陈雨看到的黑影?是不是就是跟着他们的那串奇怪的脚印?

王浩突然坐起来,眼睛瞪得很大,声音带着哭腔:“是鬼!是山里的鬼!他们要把我们都留在这里!我们都要死了!” 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这段视频,彻底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张野摇了摇头,声音有点虚:“不是鬼,是雪崩前的幻觉,高海拔缺氧会让人产生幻觉,他肯定是缺氧了,才会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 他心里其实也不信自己说的话,男人说的情况,和他们遇到的一模一样,怎么可能只是幻觉?但他不想承认,想给大家一点安慰。

可没人相信他,山洞里一片寂静,只有大家的呼吸声和外面的风声,显得格外诡异。

傍晚的时候,陈雨突然不说话了。她停止了念叨,也不尖叫了,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睁着,盯着山洞的天花板,像是看到了什么。

林晓推了推她,没反应。她又摸了摸陈雨的鼻子,发现已经没有呼吸了。“她…… 她没气了。” 林晓的声音发颤,眼泪掉了下来。

大家都沉默了,没有人哭,也没有人说话。山洞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们都知道,陈雨只是第一个,接下来,可能就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赵琪把掉在地上的饼干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灰,递给李然,“吃点吧,不然撑不住。”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

李然摇了摇头,“你吃吧,我不饿。” 他心里其实也饿,但他没胃口,陈雨的死,像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里,让他喘不过气。

晚上,王浩的呼吸越来越弱,像风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他躺在地上,眼睛半睁着,看着山洞的顶部,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李然走过去,蹲在他身边。王浩突然抓住李然的手,手很凉,像冰一样。他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对不起…… 我不该跟你吵架…… 我不该那么冲动…… 我想我妈了…… 帮我告诉她,我错了……”

李然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滴在王浩的手上。他拍了拍王浩的手,声音哽咽:“会出去的,我们一定能出去的,到时候你自己跟你妈说。” 可他知道,这只是安慰人的话 —— 他们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取暖的东西,山洞外面全是雪,根本走不出去。

王浩笑了笑,眼睛慢慢闭上了。他的手垂了下去,再也没了动静。

赵琪走过来,用手把王浩的眼睛合上,“我们把他埋在山洞后面吧,别让雪把他埋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悲伤。

 

 

第五章 最后的绝唱(续)

大家合力把王浩的尸体搬到山洞后面的窄缝里,雪粒从头顶的岩石缝往下掉,落在尸体的冲锋衣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张野用几块碎石挡住窄缝口,想让尸体少受点风雪,可刚转身,就听见刘阳 “啊” 地低呼一声 —— 他的手电筒光扫过尸体的脸,王浩原本紧闭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一条缝,眼白泛着青灰色,嘴角还往上勾着,像是在笑。

“他…… 他刚才是不是动了?” 刘阳的声音发颤,手电筒光晃得厉害,照得尸体脸上的雪粒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玻璃。赵琪吓得往林晓身后躲,手紧紧抓住林晓的冲锋衣,指甲几乎要戳破化纤面料:“别瞎说…… 尸体怎么会动……” 话没说完,就看见王浩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像是要抓住什么,冲锋衣袖口露出的皮肤已经冻得发黑,指关节处还沾着雪洞的泥屑。

李然走过去,用登山杖的顶端碰了碰王浩的胳膊,硬邦邦的像块冰。“是冻僵后的肌肉收缩,正常现象。” 他的声音很干,其实心里也发毛 —— 刚才搬尸体时,他分明感觉到王浩的手碰了下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像针一样扎进皮肤里,现在手腕还在发麻。可他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尸体有异常,剩下的人恐怕会彻底崩溃。

张野蹲在窄缝前,盯着王浩的脸看了半天,突然说:“他的戒指不见了。” 王浩右手无名指上一直戴着个廉价的塑料戒指,是他和女朋友的情侣款,出发前还炫耀过,现在那根手指光秃秃的,只有一圈淡白色的印子,像是被人硬生生撸走了。“刚才搬的时候还在……” 张野的声音有点急,他回头看了看其他人,“你们谁碰过他的手?”

没人说话。山洞里只有外面风雪的呜咽声,还有大家越来越重的呼吸声。刘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像是怕被怀疑;赵琪攥紧了手里的纸巾,指节发白;林晓抱着相机,头埋得更低了,长发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李然皱了皱眉:“别瞎猜了,可能是掉在雪地里了,现在找也找不到。” 他心里却在想,刚才只有他和张野碰过尸体,张野不可能拿,难道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半夜,赵琪突然尖叫起来。她蜷缩在山洞角落,手里的最后一块压缩饼干不见了 —— 刚才她明明放在膝盖上,只是闭了会儿眼,再睁开就没了。“谁拿了我的饼干?!” 她的声音嘶哑,因为饥饿和恐惧,眼睛里布满血丝,像要吃人。林晓就坐在她旁边,怀里抱着相机,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赵琪一把抓住林晓的胳膊,用力摇晃:“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饼干!你是不是想饿死我!”

林晓被晃得直哭,嘴里喃喃着:“不是我…… 我没拿…… 相机…… 我的相机……”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相机碎掉的屏幕,指尖渗出血来,滴在相机机身上,和之前的水渍混在一起,像一条条红色的小蛇。刘阳想拉开她们,却被赵琪甩开:“别碰我!肯定是她!她整天魂不守舍的,说不定早就疯了!”

张野走过来,拉开赵琪的手,发现林晓的胳膊被抓出了几道血痕,冻得发紫的皮肤上渗着血珠。“饼干可能是被风吹走了,或者掉进雪缝里了。” 他的声音很沉,目光扫过赵琪,“现在只剩我们五个人,再互相猜忌,谁都活不下去。” 可赵琪根本听不进去,她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想死…… 我还没毕业…… 我妈还在等我回家……”

哭声还没停,山洞里突然传来 “滴答” 声,不是雪融化的声音,而是像液体滴在石头上的声音,缓慢而有节奏,从山洞深处传来。刘阳打开手电筒,照向声音来源 —— 那里是陈雨尸体所在的角落,雪地上积着一滩暗红色的液体,正从陈雨的冲锋衣领口往下滴,滴在石头上,发出 “滴答” 的响。

“血…… 是血……” 刘阳的声音抖得厉害,手电筒光里,陈雨的冲锋衣领口处,原本冻得硬邦邦的布料,此刻竟然有些湿润,暗红色的液体顺着衣领往下流,在雪地上积成一小滩,还冒着微弱的热气 —— 在零下十几度的山洞里,这根本不可能。林晓突然站起来,朝着陈雨的尸体走过去,嘴里念叨着:“相机…… 她有相机……”

“别过去!” 李然一把拉住林晓,却被林晓用力推开。林晓跌跌撞撞地扑到陈雨尸体旁,伸手去掏陈雨的背包。陈雨的背包拉链是开着的,里面的东西散落在雪地上 —— 化纤睡袋、湿透的围巾、半包没吃完的压缩饼干…… 还有一个黑色的相机,和林晓的相机一模一样,屏幕是好的,此刻正亮着,上面显示着一张照片:是他们五个人现在的样子,赵琪坐在地上哭,刘阳举着手电筒,张野拉着赵琪,李然拉住林晓,而拍照的角度,像是在山洞的天花板上,根本不是人能站的地方。

林晓拿起那台相机,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又尖又怪:“找到了…… 草甸日出…… 你看,多美啊……” 她把相机举到眼前,像是在欣赏照片,可屏幕上的照片突然变了,变成了王浩的脸,青灰色的皮肤,睁着一条缝的眼睛,嘴角勾着诡异的笑,背景是山洞后面的窄缝。林晓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看着屏幕,突然把相机往地上一摔,尖叫着往洞口爬:“鬼!有鬼!他在里面!他在看着我!”

所有人都被林晓的举动吓住了。刘阳跑过去想拉她,却看见洞口的雪突然动了一下,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雪堆后面闪出来,很高,没有头,身上穿着深色的冲锋衣,和之前看到的黑影一模一样。影子在洞口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看他们,然后慢慢往后退,消失在雪雾里,只留下一串奇怪的脚印,从洞口延伸到远处的雪山。

“他来了…… 他要带我们走了……” 林晓趴在地上,浑身发抖,再也爬不起来。赵琪看着洞口,突然站起来,朝着洞口跑去:“我要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 李然想拉住她,却晚了一步 —— 赵琪刚跑到洞口,就被突然塌下来的雪埋了半截,只露出上半身,她拼命挣扎,嘴里喊着 “救命”,可雪越埋越厚,很快就没过了她的胸口。

张野和刘阳赶紧跑过去挖雪,李然则去拉赵琪的手。可赵琪的手突然变得冰凉,她看着李然,眼睛里满是恐惧:“他…… 他在拉我的脚…… 有人在拉我的脚……” 她的身体突然往下一沉,雪地里传来 “咔嚓” 一声,像是冰裂的声音。赵琪的尖叫声戛然而止,雪地里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坑,她的手还露在外面,手指蜷缩着,像是抓住了什么,却很快被新的雪花盖住。

山洞里一片死寂。刘阳瘫坐在地上,看着赵琪消失的地方,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张野靠在洞壁上,脸色苍白,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地质手册,发现手册的封面上,不知何时沾了一滴暗红色的液体,和陈雨尸体旁的液体一模一样。李然站在洞口,看着漫天飞雪,突然觉得浑身发冷,比在雪地里还要冷 —— 他知道,赵琪说的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拉她,有什么东西在这座山里,等着把他们一个个带走。

第二天早上,刘阳不见了。他的背包还在山洞里,里面的备用电池、充电宝都还在,只有他身上穿的那件蓝色冲锋衣,落在洞口的雪地上,上面沾着几根黑色的布条,和黑影的衣服一模一样。张野和李然分头去找,在山洞不远处的雪沟里,发现了刘阳的尸体。他的身体卡在雪沟的缝隙里,头歪向一边,眼睛睁得很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的手里攥着一个东西 —— 是失踪的 GPS,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一条路线,从他们现在的山洞,指向荞麦梁的山顶,而路线的终点,标注着 “归宿” 两个字,字体是红色的,像是用血染上去的。

张野拿起 GPS,发现里面的存储卡被动过手脚,原本的离线地图被删除了,只剩下这条红色的路线。“是你做的,对不对?” 张野突然转身,盯着李然,声音里满是愤怒,“你早就知道这条捷径有问题,你早就知道荞麦梁有问题!你为了面子,为了证明你是对的,故意删了地图,故意让我们走这条死路!”

李然被问得愣住了,他看着张野,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绝望:“是又怎么样?我是户外专业的,我不能输!那些学长都说我只会纸上谈兵,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以为…… 我以为天气会好,我以为我们能过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呜咽,“我错了…… 我不该固执…… 我不该带你们来这里……”

就在这时,山洞里传来林晓的声音,又尖又怪:“来了…… 他们都来了…… 陈雨、王浩、赵琪、刘阳…… 他们在等我们……” 张野和李然跑回山洞,看见林晓坐在陈雨的尸体旁,怀里抱着那台从陈雨背包里找到的相机,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视频 —— 视频里,是他们七个人出发前在学校门口的合影,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可笑着笑着,照片里的人一个个消失了,先是陈雨,然后是王浩、赵琪、刘阳,最后只剩下李然和张野,而照片的背景,变成了荞麦梁的雪山,山顶上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没有头,正朝着他们挥手。

林晓突然站起来,朝着山洞深处走去,那里是黑暗的,什么也看不见。“我要去拍草甸日出…… 他们在等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黑暗里。张野想追过去,却被李然拉住:“别去了…… 她已经走了…… 我们也走不了了……”

山洞里的温度越来越低,雪从洞口的缝隙里灌进来,落在地上,很快积了一层。张野靠在洞壁上,看着李然,突然说:“你看,王浩的尸体不见了。” 李然转头看向山洞后面的窄缝,那里只剩下几块碎石,雪地上空荡荡的,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就在这时,山洞门口传来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像是有人拖着什么东西。李然和张野同时看向洞口,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站在那里,没有头,身上穿着深色的冲锋衣,手里拖着一个东西 —— 是王浩的尸体,冻得硬邦邦的,脸上还勾着诡异的笑。影子朝着他们挥了挥手,然后转身,拖着王浩的尸体,消失在雪雾里,留下一串奇怪的脚印,指向荞麦梁的山顶。

“我们也该走了。” 张野站起来,朝着洞口走去,身上的地质手册掉在地上,封面上的暗红色液体已经冻成了冰。李然跟在他后面,手里攥着那张等高线图,图上 “荞麦梁” 三个字被他的血染红了 —— 刚才他用力攥着图,指甲戳破了手心,血渗在图上,像一条条红色的路线。

雪还在下,风呜呜地响,像有人在哭。李然和张野朝着荞麦梁的山顶走去,脚印很快被新的雪花盖住。在他们身后,山洞里的相机屏幕突然亮了,上面显示着一张新的照片:是李然和张野的背影,他们的身后,跟着五个黑色的影子,没有头,穿着深色的冲锋衣,正朝着山顶走去。照片的最后,一行红色的字慢慢浮现:“第七个。”

三天后,雪停了。阳光照在荞麦梁的雪山上,洁白的雪地里,没有任何脚印,只有一个被雪埋了一半的山洞,洞口散落着几样东西:一台碎屏的相机,一本沾着血的地质手册,一张染血的等高线图,还有一个空了的压缩饼干包装袋。风一吹,这些东西被雪盖住,很快就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

只有山顶的雪地上,偶尔会传来 “咔嚓” 声,像是有人在拍照,又像是有人在笑。

 

 

第六章 山顶的祭品

李然跟在张野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荞麦梁山顶走。雪没到脚踝,每走一步都要把腿从雪里拔出来,靴底的冰碴子刮着岩石,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像有人在耳边磨牙。他的手指已经冻得发黑,攥着等高线图的手在发抖,图上的血渍被寒风冻成了暗红色的硬块,边缘的 “荞麦梁” 三个字被雪水晕开,像在滴血。

“你慢着点!” 张野突然停下脚步,声音被风吹得发飘。他指着前面的雪地,手电筒光里,两串脚印并排向前延伸 —— 一串是他们的登山靴印,另一串却只有半个脚掌,趾头的位置是尖的,像是野兽的爪印,却又整齐地跟在他们脚印右侧,间距分毫不差,像是有人贴在他们身边走,却只留下了半串脚印。

李然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赵琪死前说的 “有人拉我的脚”,想起刘阳尸体旁的黑色布条。“是他…… 是那个黑影……” 他的声音发颤,手电筒光晃到旁边的雪堆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雪娃娃,用石子做眼睛,树枝做胳膊,而雪娃娃的脸,竟然是用陈雨那条湿透的围巾捏的,边角还沾着陈雨背包里掉出来的饼干渣。

张野走过去,用登山杖戳了戳雪娃娃,雪块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裹着的东西 —— 是王浩那枚失踪的塑料戒指,被冻在雪芯里,颜色已经发灰,原本印着的爱心图案被磨得模糊,像个黑洞。“他一直在跟着我们,” 张野的声音冷得像冰,“从我们进山洞开始,他就没离开过。”

两人继续往上走,风里突然传来细碎的哭声,不是风声,是陈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念叨 “妈妈,我冷”。李然猛地回头,身后只有白茫茫的雪,没有任何人影,可哭声却越来越近,像是贴在他耳边哭。“别听!是幻觉!” 张野拉着他往前走,却被李然甩开 —— 李然的手腕突然疼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皮肤下面有冰凉的触感在游走,和当初搬王浩尸体时被碰的感觉一模一样。

“是王浩!他在拉我!” 李然尖叫着甩动手腕,却甩不掉那股冰凉的触感。张野过来帮他揉手腕,却发现李然的手腕上多了一圈淡紫色的印子,和王浩戴戒指的指印一模一样。“不是幻觉,” 张野的脸色惨白,“他真的在跟着我们,他要把我们都带上去。”

走到半山腰时,张野突然发现李然背包侧面的拉链没拉好,露出半本泛黄的攻略。他伸手扯出来,发现是去年那个失踪驴友写的攻略,封面已经被撕得残缺,里面的字迹密密麻麻,有很多被红笔圈住的地方 ——“冰晶顶有暗冰,绝不能走捷径”“荞麦梁山顶有‘东西’,会学人走路”“若见无首黑影,立刻原路返回,晚则无救”。而攻略的最后一页,贴着一张照片,是那个失踪驴友和六个同伴的合影,每个人的脸都被划掉了,只剩下一个空白的轮廓,而他们穿的冲锋衣,和李然他们的一模一样。

“你早就有这本攻略!” 张野突然把攻略摔在雪地上,声音里满是愤怒,“你早就知道走捷径会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攻略掉在雪地上, pages 被风吹得哗哗响,露出里面李然用铅笔写的批注:“学长说我不行,我偏要走,死也要走通。”

李然的脸瞬间涨红,又很快变得苍白。他想辩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这本攻略是他出发前从社团仓库里偷的,原本想参考捷径路线,却看到了那些警告,可他不甘心,觉得是驴友夸大其词,为了证明自己,他把警告的部分撕了,只留下捷径的路线。“我…… 我以为是假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掉,“我没想到…… 真的有东西……”

“假的?” 张野一把揪住李然的衣领,把他推到旁边的岩石上,“陈雨死了!王浩死了!赵琪和刘阳也死了!林晓疯了!这都是假的吗?!你为了你的面子,害死了我们所有人!” 他的拳头攥得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发抖,眼泪也掉了下来 —— 他想起出发前,妈妈让他带点家乡的茶叶,说等他回来泡茶喝,现在看来,他再也喝不到妈妈泡的茶了。

李然没有反抗,任由张野推着。他看着雪地上的攻略,看着上面被自己撕掉的边角,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又疯又绝望:“是!是我害死了你们!我是个废物!我连自己的队友都保护不了!” 他突然抓起地上的登山杖,朝着自己的腿狠狠砸下去,“我该死!我该给你们陪葬!”

“住手!” 张野一把夺过登山杖,扔在雪地里,“现在自残有什么用?我们还没到山顶,还没看到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疲惫,“走下去,看看最后到底是什么在等我们,不然我们死得太冤了。”

两人继续往上走,雪越来越小,风却越来越冷,吹在脸上像刀割。快到山顶时,他们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雪的味道,也不是岩石的味道,而是腐朽的味道,混着淡淡的血腥味,从山顶的雾气里飘下来。张野打开手电筒,照向山顶 —— 雾气里,隐约能看到一堆黑色的东西,堆在山顶的平地上,像是一堆石头,却又比石头高,还在微微晃动。

走近了才发现,那不是石头,是一堆尸体,穿着不同款式的冲锋衣,有的已经冻得硬邦邦的,有的腐烂得只剩下骨头,却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像一排雕塑。尸体堆的最前面,放着七台相机,都是佳能 5D4,和林晓、陈雨的相机一模一样,其中一台的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一张照片:是十年前的一支徒步队,七个人,笑得很开心,背景是荞麦梁的山顶,而照片里的人,竟然和李然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连陈雨背包上的松果挂件、王浩的塑料戒指,都分毫不差。

“是…… 是我们……” 李然的声音抖得厉害,他走到那台亮着的相机前,发现相机里的视频正在循环播放 —— 视频里,十年前的那支徒步队,和他们一样,在山洞里遇到了黑影,一样有人失踪,一样有人被雪埋,最后剩下两个人,走到了山顶,然后被黑影抓住,变成了尸体堆里的一员。

“宿命…… 这是宿命……” 张野喃喃着,他走到尸体堆旁边,发现每具尸体的手里都攥着一张等高线图,图上 “荞麦梁” 三个字都被血染红了,和李然手里的图一模一样。“每支来这里的徒步队,都是七个人,都是大学生,都想走捷径,最后都死在这里,变成祭品……”

就在这时,山顶的雾气突然散开,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雾气里走出来,很高,没有头,身上穿着深色的冲锋衣,和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影子走到尸体堆前,停下脚步,然后慢慢转过身,朝着李然和张野伸出手 —— 影子的手里,拿着林晓的相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新的照片:是李然和张野现在的样子,背景是山顶的尸体堆,而照片的右下角,写着一行红色的字:“第七个祭品。”

“他要我们加入他们……” 李然的腿软了,他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脚被冻住了,动弹不得。张野也想跑,却发现身后的尸体堆动了起来,那些冻硬的尸体慢慢转过身,朝着他们走过来,腐烂的手朝着他们伸过来,嘴里发出 “嗬嗬” 的声音,像是在欢迎新的同伴。

黑影慢慢走近,李然终于看清了黑影的身体 —— 那不是一个人的身体,而是用很多人的胳膊和腿拼接起来的,冲锋衣下面露出的皮肤,有冻得发黑的,有腐烂的,还有带着血的,像是一件用尸体缝成的衣服。黑影伸出手,抓住了李然的胳膊,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李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冷,血液好像要冻住了。

“妈…… 对不起……” 李然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看着远处的雪山,想起了学校门口的香樟树,想起了社团活动室的防潮垫味道,想起了出发前大家的笑脸,然后慢慢闭上眼睛,身体变得僵硬,像尸体堆里的其他成员一样,站在了尸体堆的最后面。

张野看着李然变成尸体,想反抗,却被身后的尸体抓住了胳膊。他看着黑影,突然笑了起来:“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们?我们的灵魂不会变成你的祭品!” 他突然抓起地上的相机,朝着黑影砸过去,相机砸在黑影的身上,发出 “咔嚓” 的响,然后掉在雪地上,屏幕碎了,视频停了。

黑影被砸中后,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身,朝着张野走过来。张野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妈妈让他带的茶叶,撒在雪地上:“妈,儿子不孝,不能陪你喝茶了,下辈子我一定好好陪你。” 然后他闭上眼,任由黑影抓住自己的胳膊,身体慢慢变冷,变成了尸体堆里的第七个成员。

黑影看着新加入的两具尸体,慢慢转过身,走到尸体堆前,拿起张野掉在地上的地质手册,翻开,在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下一批,七人,大学生,捷径。” 然后把手册扔在雪地上,转身走进山顶的雾气里,消失不见。

雪又开始下了,慢慢盖住了地上的攻略、相机、地质手册,也盖住了山顶的尸体堆。风里传来细碎的笑声,不是黑影的笑声,是李然他们的笑声,混合着陈雨的哭声、王浩的骂声、林晓的念叨,在山顶的雾气里回荡,像是在等待下一批 “祭品” 的到来。

一个月后,一支新的徒步队来到了鳌太线的起点,七个人,都是大学生,背着登山包,拿着等高线图,笑着说:“我们走捷径,七天就能翻过去,肯定能成功!” 他们不知道,山顶的雾气里,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在看着他们,手里拿着一本新的等高线图,图上 “荞麦梁” 三个字,已经被血染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