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骷髅乞食
残阳如血，暮色四合。王思贤紧了紧肩上的书箱，望着远处隐在暮色中的宅院轮廓，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本是赴京赶考的举子，却因贪看山色误了时辰，此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见天色已晚，那宅院虽显破败，总好过露宿荒野。
“这荒郊野岭的，竟还有如此大宅。”王思贤走近了看，只见黑漆大门半掩，门楣上”周府”二字金漆剥落，却仍能看出昔日气派。他犹豫片刻，终是抬手叩门：”晚生王思贤，赴京赶考途经此地，求借宿一宿！”
门内无人应答，只有穿堂风呜咽而过。王思贤又唤了几声，确定无人，这才推门而入。院内杂草丛生，却有一条被人踩出的小径通向正堂，显是常有人走动。他心下稍安，沿着小径走去。
正堂门扉洞开，内里桌椅蒙尘，却意外地没有蛛网纠结。王思贤放下书箱，取出火石点燃随身带的蜡烛。烛光摇曳间，他忽然瞥见供桌上竟摆着新鲜果品，三炷香才燃了一半！
“怪哉！”王思贤心头一跳，”这荒宅分明有人祭祀。”他四下查看，见西侧厢房似较干净，便决定在此歇脚。厢房内床榻俱全，被褥虽旧却无霉味，甚至叠得整整齐齐。王思贤疑为猎户或樵夫暂居之所，便对着虚空作揖道：”借贵宝地暂歇，若有冒犯，万望海涵。”
简单用过干粮，王思贤和衣而卧。窗外树影婆娑，月光如水，照得屋内半明半暗。他本已困倦，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忽听地板下传来”喀嚓喀嚓”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抠挖木板。
王思贤猛地睁眼，只见月光偏移，正照在床前地板上。那”喀嚓”声越来越响，突然”砰”的一声，一块地板被顶开，一只白骨森森的手爪探了出来！
“啊！”王思贤惊叫一声，缩到床角。那手爪扒住地板边缘，接着是一颗光秃秃的骷髅头，两个黑洞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的磷火。骷髅动作迟缓却坚定地从地板下爬出，骨节相碰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王思贤浑身发抖，想逃却发现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那骷髅完全爬出后，竟整了整身上残存的褐色衣料，对着王思贤躬身一礼，下颌骨开合，发出空洞沙哑的声音：”公子勿怕，老朽周禄，乃此宅管家，因腹中饥饿难忍，特来求些吃食。”
王思贤瞠目结舌，半晌才找回声音：”你…你是鬼？”
骷髅”周禄”眼窝中的磷火闪烁，似是在笑：”公子慧眼。老朽死去三十余载，因执念未消，魂魄附于枯骨不得超生。每至月圆之夜，饥火灼心，苦不堪言。”
王思贤见这鬼物言辞有礼，惧意稍减，试探道：”你要吃何物？我只有些干粮…”
“不拘何物，但求一饱。”骷髅搓着手骨，发出”咔咔”声响，”若公子肯施舍，老朽必当厚报。”
王思贤想起包袱里还有两个饭团，便取出来放在地上：”请用。”
骷髅大喜，跪伏在地，骨指小心翼翼地捧起饭团。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饭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仿佛被无形之力吸食殆尽。骷髅咀嚼有声，下颌骨开合间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
“多谢公子恩赐！”骷髅吃完后，眼窝中的磷火明亮了许多，”老朽生前是周府管家，伺候过三代主人。这宅子里…”话未说完，忽听东墙”轰”的一声破开一个大洞，砖石飞溅中，一个黑影直扑而来！
王思贤惊得跌坐在地，只见那黑影身形高大，衣衫破烂却看得出是官服样式，裸露的皮肤呈青黑色，十指指甲弯曲如钩。最骇人的是那张脸——浮肿溃烂，眼珠浑浊发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森利齿。
“周世昌！”骷髅厉声喝道，迅速挡在王思贤身前，”休得伤人！”
那被称为周世昌的怪物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腐烂的眼珠死死盯着地上另一个饭团，猛地扑来。骷髅周禄动作奇快，一把抓起饭团塞进自己肋骨间，同时抬腿踹向僵尸胸口。两具非人之物顿时扭打在一起，骨爪与腐肉相击，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王思贤缩在墙角，眼睁睁看着这超乎常理的一幕：骷髅身形灵活，骨节咔咔作响，招招直取僵尸关节；僵尸力大无穷，每次挥爪都带起腥风，将家具劈得粉碎。两者从屋内打到院中，月光下只见一白一黑两道影子纠缠不休。
“周禄！你这贱奴！生前与我作对，死后还要阻我！”僵尸突然口吐人言，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把祭品交出来！”
骷髅闪身避开一爪，反手将一根断裂的椅腿刺入僵尸肩膀：”周世昌！你毒杀全家谋取官职，罪孽滔天！我周禄做鬼也要阻你害人！”
王思贤闻言心头一震，隐约猜到了几分缘由。此时僵尸抓住机会，一口咬在骷髅左臂上，”咔嚓”一声竟将臂骨咬断！骷髅不退反进，趁机将半截臂骨刺入僵尸腹部。僵尸吃痛松口，腐臭的黑血汩汩流出。
“公子快走！”骷髅转头对王思贤喊道，”这厮每逢月圆必食活人精气，今日得了你的饭食阳气更盛！”
王思贤却似被钉在原地，只见僵尸突然暴起，双爪如钩直插骷髅眼窝：”区区贱骨，也配拦我！当年能杀你一次，今日就能杀你第二次！”
骷髅不躲不闪，在利爪即将触及磷火时突然张口，喷出一股幽绿火焰。僵尸惨叫后退，脸上皮肉”滋滋”作响，冒出恶臭青烟。骷髅趁机扑上，剩余的手臂如刀般刺向僵尸心口。
“这一击，为小姐报仇！”骷髅厉喝声中，骨手穿透僵尸胸膛。僵尸剧痛之下也一爪掏向骷髅脊柱。两具鬼物同时发出凄厉嚎叫，随即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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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贤屏息看着，只见僵尸伤口处涌出汩汩黑水，骷髅的骨骼则从被击中的地方开始龟裂。片刻之后，僵尸轰然倒地，化作一滩腥臭黑水；骷髅则散落在地，磷火渐渐熄灭，只剩一堆枯骨。
“公子…”骷髅的头颅滚到王思贤脚边，下颌微弱开合，”老朽终于…报了小姐之仇…这宅子…地下有…”话未说完，磷火彻底熄灭，白骨化为齑粉。
东方既白，第一缕阳光照进荒宅。王思贤如梦初醒，发现院中除了一地狼藉，再无鬼物踪迹。若非亲身经历，他几乎要以为那是一场噩梦。想起骷髅临终之言，他壮着胆子掀开昨夜骷髅爬出的地板，下面竟是一间密室！
密室内有一具裹着锦缎的骸骨，旁边散落着女子首饰。墙上用血写着几行字：”周世昌为谋官职，毒杀全家。余护小姐至此，力竭而亡。小姐绝命前嘱余守宅勿使恶父害人，今终得偿所愿…”
王思贤肃然起敬，将两具骸骨合葬于宅后山坡，立碑祭拜。当夜他再宿荒宅，竟一夜无梦，只觉清风明月，再无阴森之感。
后来王思贤高中进士，途经此地时特意来访，发现荒宅已被当地百姓拆除，原址上建了一座小庙，供奉着一位”护宅将军”。乡民说这位将军生前忠义，死后显灵护佑一方，常有灵验。王思贤笑而不语，只是焚香再拜，心中默念：”周管家，安息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