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起:盛唐余晖录(1-5章)

第一卷 朱雀街尘

第一章 染坊少年

天宝十二年暮春,长安西市的青石板路被连日春雨浸得发亮。沈砚秋蹲在自家染坊后门,正用竹篾搅动染缸里的靛蓝色染料,檐角滴落的水珠溅在他靛青色的短褐上,晕开细小的水渍。

“砚秋!把这批熟绢送到平康坊的玉真观去!” 父亲沈老实的声音从染坊内传来,带着常年浸染染料的沙哑。沈砚秋应了声,起身将染好的熟绢仔细叠进竹筐,肩上搭着粗布巾便往坊外走。

西市的喧嚣扑面而来,胡商的叫卖声、驼铃的叮当声、绸缎庄的算盘声交织在一起。他路过波斯邸时,瞥见橱窗里陈列的夜光杯,杯壁流转的光晕让他想起去年上元节,在曲江池边远远望见的宫灯。那时他还跟着父亲去给尚书府送染好的宫装,隔着层层人群,看见高力士牵着玄宗的御马,杨贵妃的石榴裙在风中如火焰般跳动。

“让让!让让!” 一队金吾卫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过,马蹄踏起的泥水溅了沈砚秋一裤脚。他下意识地退到路边,却见为首的校尉勒住马缰,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的行人。近来长安的气氛越发紧张,街头巷尾都在传,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奉旨入朝,如今正住在城外的温泉别苑,连宰相杨国忠都要亲自去迎接。

走到平康坊街口,沈砚秋忽然被一阵争吵声吸引。只见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正围着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女子,为首的光头汉子扯着女子的胳膊,恶狠狠地说:“你爹欠了我们赌坊五十贯,要么还钱,要么跟我们走!”

女子涨红了脸,死死攥着怀里的布包:“我爹已经病死了,那笔钱是你们设局骗他的!” 沈砚秋见状,想起三年前父亲被高利贷逼得差点卖了染坊,顿时热血上涌。他放下竹筐,快步上前拦住壮汉:“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就不怕官府追究吗?”

光头汉子上下打量着沈砚秋,嗤笑一声:“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也敢管爷爷的事?” 说着就要推搡他。沈砚秋自幼跟着染坊的帮工练过些拳脚,侧身避开,顺势抓住壮汉的手腕。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住手!”

沈砚秋抬头,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少年站在不远处,腰间挂着金鱼袋,身后跟着两个侍从。少年约莫十六七岁,面容俊朗,眼神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他走到近前,目光扫过光头汉子:“我乃太子左庶子李泌之子李涵,你们可知这女子是吏部侍郎的远亲?”

光头汉子脸色骤变,他虽没见过李涵,却认得他腰间的金鱼袋 —— 那是五品以上官员才能佩戴的饰物。他连忙松开手,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跑了。女子对着李涵深深一揖:“多谢公子相救。” 李涵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沈砚秋身上:“方才多谢你挺身而出,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我叫沈砚秋,是西市染坊的学徒。” 沈砚秋有些拘谨地答道。李涵笑了笑:“沈兄侠义心肠,不如随我去前面的茶馆小坐片刻?” 沈砚秋看了看竹筐里的熟绢,有些为难。李涵见状,对侍从说:“你先把沈兄的绢送到玉真观,就说是我让的。”

茶馆里,李涵给沈砚秋倒了杯茶,轻声说道:“近来长安不太平,安禄山手握重兵,又深得陛下信任,杨国忠却屡次与他作对,恐怕早晚要出事。” 沈砚秋愣住了,他从未想过朝堂上的纷争会离自己这么近。李涵接着说:“我看沈兄身手不错,又有正义感,若将来有需要,不知你是否愿意为朝廷效力?”

沈砚秋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他想起父亲常说的话:“咱们小老百姓,只求安稳度日。” 可看着李涵坚定的眼神,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就在他准备开口时,茶馆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金吾卫的呼喊:“陛下有旨,安禄山晋封东平郡王,明日在勤政楼设宴庆贺!”

李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放下茶杯,对沈砚秋说:“沈兄,今日之事你不要对外人提起。改日我再找你细说。” 说完便匆匆离去。沈砚秋望着窗外喧闹的街道,手里的茶杯渐渐凉了。他不知道,这场看似偶然的相遇,将彻底改变他的人生,也将他卷入一场席卷整个大唐的风暴之中。

第二章 勤政楼宴

次日清晨,沈砚秋早早地起了床,帮父亲打理染坊。可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李涵的话,时不时地望向窗外,盼着能再见到李涵。直到中午,一个穿着侍从服饰的人忽然来到染坊,递给沈砚秋一张纸条,上面是李涵的字迹:“今夜亥时,在曲江池畔的柳树下见。”

沈砚秋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等到夜幕降临,悄悄离开了家。曲江池畔灯火稀疏,只有几盏宫灯在远处的亭子里摇曳。他走到约定的柳树下,看见李涵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卷图纸。

“沈兄,你来了。” 李涵转过身,将图纸递给沈砚秋,“这是我画的长安防务图,你看这里 ——” 他指着图纸上的玄武门,“安禄山的部将崔乾祐近来频繁与宫内的宦官接触,恐怕是想趁机控制宫门。我父亲让我暗中联络可靠之人,以防不测。”

沈砚秋看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心里既紧张又兴奋。他深吸一口气,对李涵说:“李公子,我愿意帮你。虽然我只是个染坊学徒,但我在西市认识很多人,或许能帮上忙。”

李涵大喜过望,拍了拍沈砚秋的肩膀:“太好了!沈兄,你先帮我留意西市胡商的动向,他们中有不少人与安禄山有往来。另外,我会让侍从给你送些盘缠和消息,你一定要小心,不要暴露身份。”

就在两人交谈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李涵脸色一变,拉着沈砚秋躲到柳树后面。只见一队巡逻的金吾卫走过,为首的校尉正是昨天在西市见到的那个人。等金吾卫走远,李涵对沈砚秋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

两人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沈砚秋回头,看见一个黑影从暗处窜出,手里拿着一把刀,正朝着一个路过的书生砍去。李涵大喊一声:“住手!” 黑影见状,转身就跑。李涵和沈砚秋追了上去,却见黑影钻进一条小巷,消失不见了。

那个被砍伤的书生躺在地上,血流不止。沈砚秋连忙蹲下,用自己的衣襟按住他的伤口。李涵从怀里掏出伤药,递给沈砚秋:“快给他敷上。” 书生感激地看着他们:“多谢二位公子相救,我是翰林院的编修王翰,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我叫李涵,他是沈砚秋。” 李涵答道,“王编修,你可知是谁要杀你?” 王翰脸色苍白,低声说:“我昨天在朝堂上弹劾安禄山勾结宦官,恐怕是他派人来灭口。” 李涵和沈砚秋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更夫的打更声,亥时已过。李涵说:“沈兄,王编修,这里太危险,我们先把王编修送回翰林院。” 三人小心翼翼地穿过街道,一路上避开了好几队巡逻的金吾卫。等到了翰林院门口,王翰对他们说:“二位公子的大恩,我永世不忘。若将来有需要,尽管找我。”

沈砚秋和李涵告别了王翰,各自回家。路上,沈砚秋心里思绪万千,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充满危险的道路,但他并不后悔。他想起父亲常说的,大唐就像染坊里的锦缎,需要每个人用心守护。而他,愿意成为守护这锦缎的一根丝线。

回到染坊时,父亲已经睡了。沈砚秋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怀里掏出李涵给的防务图,仔细地看了起来。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图纸上,照亮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他知道,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将在这场风暴中,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

 

 

 

 

长安风起:盛唐余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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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朱雀街尘

第三章 西市暗流

天宝十二年暮春的雨,总带着一股子缠绵的韧劲。沈砚秋蹲在染坊后门的青石板上,指尖蘸着刚调好的石绿染料,在竹篾上勾勒着简单的纹样。檐角的水珠顺着青瓦边缘滴落,在他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映出对面波斯邸的朱红大门。自那晚曲江池与李涵别过,已经过去三日,这三日里,他每日都要借着送染好的绸缎、采买染料的由头,在西市来回转悠,目光总不自觉地往那些胡商聚集的店铺瞟。

“砚秋!把这匹绯红罗送到崇业坊的苏记绣庄去,记得跟苏掌柜说,这是按他要的‘退红’色染的,若有偏差,让他尽管来寻我。” 父亲沈老实的声音从染坊内传来,伴随着木槌捶打布料的闷响。沈砚秋应了声,放下竹篾,小心翼翼地将绯红罗叠进铺着细棉的竹筐里。这绯红罗是长安城里时兴的料子,苏记绣庄要拿它做给贵人家的女儿做嫁衣,颜色上半点也马虎不得。

他挎着竹筐走出染坊,西市的喧嚣像潮水般涌来。此时已近正午,街上的行人比清晨多了不少,挑着担子的货郎、穿着胡服的商人、牵着孩子的妇人,摩肩接踵地在青石板路上往来。沈砚秋放慢脚步,目光扫过街边的店铺,心里默念着李涵交代的那些名字 —— 经营香料的波斯商人伊思法罕、卖珠宝的粟特人康拂毗延、开酒肆的大食商人艾布・达乌德。这三人是李涵特意叮嘱要重点留意的,据说他们不仅在西市做生意,还时常与安禄山在长安的眼线往来。

走到西市的十字街口,沈砚秋停下脚步,假装整理竹筐里的绯红罗,眼角的余光却盯着斜对面的香料铺。那便是伊思法罕的店铺,门楣上挂着一块刻着波斯文的木牌,门口摆着几个装满香料的陶罐,空气中弥漫着安息香与没药混合的浓郁气味。他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锦袍的男子正站在店铺门口,与伊思法罕说着什么,那男子背对着他,身形挺拔,腰间似乎挂着一把弯刀,看装扮不像是普通的商人。

沈砚秋心里一动,想起李涵说过,安禄山的部将常以商人的身份为掩护,在长安活动。他悄悄往旁边挪了挪,躲到一家卖胡饼的铺子后面,借着买胡饼的由头,继续观察。只见那黑衣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递给伊思法罕,伊思法罕打开锦盒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后快速将锦盒收进怀里,对着黑衣男子躬身说了几句波斯语。黑衣男子点了点头,转身便朝着西市的南门走去,脚步匆匆,似乎有急事。

“小哥,要几个胡饼?刚出炉的,热乎着呢!” 卖胡饼的老汉热情地招呼道。沈砚秋回过神,掏出几文钱递给老汉:“来两个,多放些芝麻。” 老汉应了声,用粗纸包好胡饼递给他。沈砚秋接过胡饼,目光再次投向香料铺,只见伊思法罕已经回到了店铺里,正低着头整理货架上的香料,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他咬了一口胡饼,芝麻的香气在嘴里散开,可他却没什么胃口。方才那黑衣男子与伊思法罕的举动太过可疑,那个锦盒里装的究竟是什么?难道是安禄山与长安这边联络的密信,还是别的什么重要东西?沈砚秋越想越觉得不安,他加快脚步,朝着崇业坊的方向走去,心里盘算着,等送完绯红罗,一定要找机会再去香料铺附近探探情况。

送完绯红罗回到西市时,已是未时。沈砚秋刚走到染坊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青色侍从服饰的人站在那里,正是李涵身边的侍从秦风。秦风看见他,连忙迎了上来,压低声音说:“沈公子,我家公子让我来给你送些东西,还有几句话要转告你。”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和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沈砚秋接过油纸包,入手有些沉,打开一看,里面是二十两银子和一小瓶伤药。他又展开纸条,上面是李涵熟悉的字迹:“西市胡商近来动作频繁,昨日有人看见康拂毗延的珠宝铺夜里还亮着灯,似有异常。你若发现可疑之处,切勿轻举妄动,可在染坊后门的老槐树上挂一块染了靛蓝的细布为信号,我会派人与你联络。切记小心。”

沈砚秋将银子和伤药收好,纸条凑近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他心里明白,李涵这是担心他的安全,又怕直接派人联络会引人注意,所以才用这种方式。他抬头看向染坊后门的老槐树,树干粗壮,枝叶茂密,确实是个隐蔽的联络地点。

接下来的几日,沈砚秋更加留意西市胡商的动向。他发现,伊思法罕的香料铺每天关门都比往常早,而且每次关门后,都会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从后门进去,过约莫一个时辰才会出来。康拂毗延的珠宝铺则更是奇怪,不仅夜里亮灯,白天也时常关着门,只在有人敲门时,才会打开一条缝,确认来人身份后才让进去。

这天傍晚,沈砚秋借着去西市买染料的由头,再次来到康拂毗延的珠宝铺附近。他假装在旁边的绸缎庄看料子,目光却一直盯着珠宝铺的大门。忽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珠宝铺里走出来,正是那天在伊思法罕香料铺门口见到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依旧脚步匆匆,这次他没有朝着南门走,而是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沈砚秋心里一紧,来不及多想,便悄悄跟了上去。小巷里光线昏暗,两侧是高高的院墙,只有几盏挂在墙上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隔着一段距离,借着灯笼的光,紧紧盯着黑衣男子的背影。黑衣男子似乎并未察觉有人跟踪,一路走到小巷的尽头,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木门。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木门走了进去,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

沈砚秋躲在巷口的拐角处,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这扇木门后面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黑衣男子进去做什么。如果贸然上前,万一被发现,不仅自己会有危险,还可能打草惊蛇,破坏李涵的计划。可如果就这么回去,又实在不甘心,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下次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线索。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巷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沈砚秋心里一惊,连忙往阴影里缩了缩,只见两个穿着金吾卫服饰的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小巷。“方才好像看见有人进了这条巷子里,怎么没人?” 其中一个金吾卫疑惑地说道。另一个金吾卫皱了皱眉:“会不会是看错了?这巷子偏僻,平时没什么人来。咱们还是赶紧巡逻去吧,要是耽误了差事,将军怪罪下来,咱们可担待不起。” 两人说着,便转身离开了小巷。

沈砚秋松了口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知道,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万一再遇到金吾卫,或者被黑衣男子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悄悄退出小巷,快步朝着染坊的方向走去,心里却一直惦记着那扇木门后的秘密。

回到染坊时,天已经黑了。父亲沈老实正在收拾染缸,看见他回来,随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买个染料而已,难道西市的染料铺都关门了?” 沈砚秋勉强笑了笑:“没有,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一会儿。” 他不敢跟父亲说实话,怕父亲担心,毕竟父亲一直希望他能安安分分地打理染坊,过普通人的日子。

晚饭过后,沈砚秋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坐在桌前,点燃烛火,拿出李涵给他的防务图,仔细地看了起来。图纸上标注着长安各个城门的守卫情况,以及一些重要官员的府邸位置。他的目光落在西市附近的区域,心里忽然想起白天跟踪黑衣男子时看到的那条小巷。那条小巷的位置,似乎就在西市南门附近,而南门的守卫相对薄弱,会不会是安禄山的人特意选在那里作为秘密联络点?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决定按照李涵说的,在老槐树上挂一块染了靛蓝的细布,让李涵知道这里的情况。沈砚秋从衣柜里找出一块没用过的细布,又从染坊里拿了些靛蓝染料,将细布染成深蓝色。等到夜深人静,父亲和染坊的帮工都睡熟了,他悄悄走出房间,来到染坊后门,将染好的细布系在老槐树的一根枝桠上。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细布上,泛着淡淡的蓝光。

做完这一切,沈砚秋才回到房间。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白天看到的一幕幕 —— 伊思法罕接过锦盒时的神情、康拂毗延珠宝铺紧闭的大门、黑衣男子走进小巷的背影、那扇不起眼的木门…… 他知道,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自己,已经被卷入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第二天清晨,沈砚秋早早地起了床。他刚走出房间,就看见秦风站在染坊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包裹。秦风看见他,连忙走过来,压低声音说:“沈公子,我家公子收到你的信号了,他让我来告诉你,今晚亥时,还在曲江池畔的柳树下见,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另外,他让我给你带了这个。” 说着,将包裹递给沈砚秋。

沈砚秋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和一个小巧的罗盘。“我家公子说,你可能需要这些东西。” 秦风解释道,“还有,他让你多加小心,最近长安的金吾卫巡逻得比往常更频繁了,据说陛下因为安禄山晋封东平郡王的事,心情很好,特意下令加强了京城的防卫,以防有人趁机作乱。”

沈砚秋点了点头,将包裹收好:“替我多谢你家公子。我知道了,今晚我会准时去的。” 秦风又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沈砚秋看着秦风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他不知道李涵要跟他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是关于那些胡商的,还是关于安禄山的下一步行动?

这一天,沈砚秋在染坊里干活时,总是心不在焉。他时不时地看向窗外,盼着天黑。好不容易等到傍晚,他借口出去买东西,提前来到了曲江池畔。此时,夕阳正缓缓落下,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色,曲江池的水面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层碎金。岸边的柳树随风摇曳,枝条垂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沈砚秋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耐心地等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曲江池畔也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蛙鸣。终于,亥时的钟声从远处的钟楼传来,沈砚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柳树下走来,正是李涵。

“沈兄,让你久等了。” 李涵走到柳树下,目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对沈砚秋说道。沈砚秋从隐蔽处走出来:“李公子,我也是刚到。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是什么事?”

李涵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沈砚秋:“你先看看这个。” 沈砚秋接过纸条,借着月光仔细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康拂毗延昨夜失踪,珠宝铺被人搜过,现场留有安禄山部将的令牌。伊思法罕今日一早关闭香料铺,不知去向。”

沈砚秋的心里猛地一沉:“什么?康拂毗延失踪了?他的珠宝铺还被人搜过?” 李涵点了点头,脸色凝重:“没错。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得到消息,是王编修通过翰林院的关系查到的。据说,康拂毗延失踪前,曾派人给吏部侍郎送过一封信,但那封信还没送到,送信的人就被人杀了,信也不见了。”

“那伊思法罕呢?他是不是也出事了?” 沈砚秋急切地问道。李涵摇了摇头:“目前还不清楚。有人说早上看见他带着几个随从离开了长安,也有人说他还在城里,只是躲了起来。不过,他的香料铺确实关了门,里面的东西也被人拿走了不少。”

沈砚秋沉默了。他想起前几天看到的那些可疑情况,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李公子,你说康拂毗延的失踪和伊思法罕的离开,会不会是安禄山的人干的?他们是不是担心康拂毗延和伊思法罕泄露什么秘密,所以才杀人灭口,或者把他们带走了?”

李涵叹了口气:“我也这么认为。而且,根据王编修查到的消息,安禄山最近在范阳调动了不少兵力,似乎有异动。他这次入朝,表面上是为了接受东平郡王的封号,实际上可能是在暗中联络长安的势力,为他日后的行动做准备。康拂毗延和伊思法罕,很可能就是他在长安的眼线,现在他觉得他们没有利用价值了,或者担心他们被我们发现,所以才对他们下手。”

沈砚秋的心里越发不安:“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康拂毗延失踪了,伊思法罕也不见了,我们之前的线索就断了。” 李涵看着他,眼神坚定:“线索虽然断了,但我们还有机会。我已经让秦风去查伊思法罕的下落了,另外,王编修也在通过翰林院的关系,打听康拂毗延失踪的更多细节。你这边,还是要继续留意西市的情况,说不定还能发现其他的线索。还有,我给你的那套夜行衣和罗盘,你要收好。如果遇到危险,或者发现了重要的情况,一定要及时跟我联络,不要擅自行动。”

沈砚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李公子。我会小心的。” 李涵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兄,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危险。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一定能阻止安禄山的阴谋,守护好长安,守护好大唐。”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约定了下次联络的方式和时间,才各自离开。沈砚秋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思绪万千。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艰难,也更加危险。但他没有退缩的念头,他想起父亲说的,大唐就像染坊里的锦缎,需要每个人用心守护。而他,愿意用自己的力量,为守护这锦缎出一份力。

回到染坊时,已是深夜。沈砚秋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将李涵给的夜行衣和罗盘藏好,又将那张写着消息的纸条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一直回放着李涵的话。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这场风暴的洗礼。

接下来的几日,沈砚秋更加密切地关注着西市的动向。他发现,自从康拂毗延失踪、伊思法罕离开后,西市的胡商似乎变得更加谨慎了。很多胡商的店铺都缩短了营业时间,还有一些店铺干脆关了门,不知道是离开了长安,还是躲了起来。金吾卫的巡逻也比往常更频繁了,他们时常在胡商聚集的区域来回走动,盘问过往的行人,气氛显得格外紧张。

这天上午,沈砚秋正在染坊里整理染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他放下手里的活,走到门口一看,只见一群金吾卫正围着一家胡商开的酒肆,似乎在搜查什么。酒肆的老板是个大食商人,名叫艾布・达乌德,也是李涵之前让他留意的胡商之一。

沈砚秋心里一动,假装要去对面的店铺买东西,慢慢靠近酒肆。他听见一个金吾卫校尉对着艾布・达乌德大声说道:“奉将军之命,搜查你的酒肆!有人举报,你与失踪的康拂毗延有勾结,窝藏了他的赃物!” 艾布・达乌德脸色苍白,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大人,冤枉啊!我与康拂毗延只是生意上的往来,并没有什么勾结,更没有窝藏他的赃物。你们不能随便搜查我的酒肆!”

“少废话!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若你没有窝藏赃物,何必害怕我们搜查?” 校尉说着,一挥手,身后的金吾卫便冲进了酒肆,开始翻箱倒柜地搜查。艾布・达乌德急得满头大汗,却又不敢阻拦,只能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金吾卫把他的酒肆翻得乱七八糟!

 

 

 

 

 

长安风起:盛唐余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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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朱雀街尘

第四章 酒肆秘踪

金吾卫的靴子踏在酒肆的木板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重锤敲在艾布・达乌德的心上。沈砚秋站在对面的布庄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布带,目光紧紧盯着酒肆门口的动静。他看见一个金吾卫从酒肆里抱出一坛西域葡萄酒,粗鲁地摔在地上,紫红色的酒液溅了一地,浓郁的酒香混杂着尘土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艾布・达乌德的嘴唇哆嗦着,却始终不敢上前阻拦,只能任由那些人在他的酒肆里肆意破坏。

“砚秋,你站在这里看什么呢?赶紧把这匹素绫送到北市的张记成衣铺去,耽误了时辰,张掌柜又要念叨了。” 布庄的王老板拍了拍沈砚秋的肩膀,笑着说道。沈砚秋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什么,王老板,我就是看这边热闹,好奇罢了。我这就去送素绫。” 他接过王老板递过来的素绫,心里却还惦记着酒肆里的情况。他知道,艾布・达乌德是李涵重点关注的胡商之一,金吾卫突然搜查他的酒肆,说不定与康拂毗延的失踪有关,也可能是安禄山的人在背后搞鬼,想要掩盖什么秘密。

沈砚秋挎着素绫,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酒肆的方向挪了挪。他看见那个金吾卫校尉正站在酒肆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铜盒,对着艾布・达乌德厉声问道:“这铜盒是从哪里来的?里面装的是什么?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艾布・达乌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躲闪着,支支吾吾地说道:“这…… 这是一个客人落在我这里的,我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客人落在你这里的?” 校尉冷笑一声,“什么客人会把这么贵重的铜盒落在你这里?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啊,把他带回去,好好审问!” 几个金吾卫立刻上前,架起艾布・达乌德就要走。艾布・达乌德急得大喊起来:“大人,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你们不能带我走啊!” 可金吾卫根本不理会他的呼喊,强行把他押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沈砚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认出那个铜盒,之前在伊思法罕的香料铺门口,那个黑衣男子递给伊思法罕的锦盒,大小和形状与这个铜盒十分相似。难道这个铜盒也是安禄山的人留下的?里面装的会不会是与安禄山谋反有关的密信或者证据?如果艾布・达乌德被金吾卫带走审问,万一他受不了酷刑,把知道的事情都招供出来,不仅他自己会有危险,还可能牵连到李涵和其他与这件事有关的人。

他不敢再想下去,快步朝着北市的方向走去。送完素绫后,他没有立刻回染坊,而是绕了个弯,来到了李涵之前提到过的一家茶馆。这家茶馆位于西市和北市之间的一条小巷里,平时没什么人光顾,是李涵和他的人用来传递消息的秘密地点之一。沈砚秋走进茶馆,里面只有一个掌柜和两个客人。他按照李涵教的暗号,对着掌柜说道:“掌柜的,来一壶碧螺春,要去年的雨前茶。” 掌柜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嘞,客官您稍等。”

不一会儿,掌柜端着一壶茶和一个茶杯走了过来,把茶放在沈砚秋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沈公子,我家公子让我转告你,若是有重要的事情,就去曲江池畔的那棵老柳树下,他会在那里等你。” 沈砚秋心里一喜,连忙说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李公子说,你能帮我联系他吗?” 掌柜点了点头:“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给你传个消息。” 说完,便转身走进了茶馆的后院。

沈砚秋坐在桌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心里却一直平静不下来。他反复回想刚才在酒肆看到的情景,艾布・达乌德的惊慌失措、金吾卫校尉的严厉审问、那个神秘的铜盒…… 每一个细节都让他感到不安。他不知道李涵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怎么做,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掌柜从后院走了出来,对沈砚秋说道:“沈公子,我家公子说了,让你今晚戌时在曲江池畔的老柳树下见他,他会带上秦风一起去。” 沈砚秋点了点头:“多谢掌柜的,我知道了。” 他付了茶钱,起身离开了茶馆,朝着染坊的方向走去。

回到染坊时,天已经黑了。父亲沈老实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看见他回来,疑惑地问道:“砚秋,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沈砚秋摇了摇头:“没有,爹,路上遇到一个朋友,聊了一会儿,所以回来晚了。” 他不敢跟父亲说实话,怕父亲担心。

晚饭过后,沈砚秋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拿出李涵给他的夜行衣和罗盘,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他知道,今晚去见李涵,可能会遇到危险,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他把夜行衣叠好,放进一个布包里,又把罗盘揣进怀里,然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等待着戌时的到来。

终于,戌时的钟声从远处的钟楼传来。沈砚秋悄悄起身,穿上夜行衣,从窗户翻了出去,朝着曲江池的方向跑去。此时的长安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打更声和狗叫声。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已经关门,只有几盏挂在门口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

沈砚秋一路疾跑,很快就来到了曲江池畔。他远远地就看见老柳树下站着两个人,正是李涵和秦风。他快步走了过去,压低声音说道:“李公子,秦风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 李涵点了点头:“沈兄,你先别急,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再说。” 说着,便带着沈砚秋和秦风走到了老柳树后面的一片竹林里。

竹林里光线昏暗,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李涵看着沈砚秋,问道:“沈兄,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 沈砚秋深吸一口气,把白天在西市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涵和秦风。“…… 那个铜盒看起来和之前伊思法罕收到的锦盒很像,我怀疑里面装的是安禄山谋反的证据。艾布・达乌德被金吾卫带走了,如果他招供了,后果不堪设想。”

李涵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沉思了片刻,说道:“沈兄,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艾布・达乌德是安禄山在长安的重要眼线之一,他手里肯定掌握着不少安禄山的秘密。金吾卫突然搜查他的酒肆,还带走了他,说不定是杨国忠那边的人动了手。杨国忠一直与安禄山不和,他肯定想抓住安禄山的把柄,好在皇上面前弹劾他。”

秦风皱了皱眉:“公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如果艾布・达乌德被杨国忠的人审问,他很可能会把我们也供出来。” 李涵摇了摇头:“不会的。艾布・达乌德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他只知道自己是安禄山的人。杨国忠的人就算审问他,也只会问他关于安禄山的事情,不会牵扯到我们。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沈兄,你明天再去西市打听一下消息,看看艾布・达乌德被关在哪里,金吾卫有没有从他嘴里问出什么。秦风,你去联系王编修,让他通过翰林院的关系,打听一下杨国忠那边的动向。”

沈砚秋和秦风都点了点头:“我们知道了。” 李涵看着他们,继续说道:“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复杂,安禄山、杨国忠、还有宫里的那些宦官,都在暗中较劲。我们夹在中间,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不要擅自行动。”

三人又在竹林里商量了一会儿,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然后才各自离开。沈砚秋回到染坊时,已经是深夜了。他悄悄地从窗户翻进房间,脱下夜行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艰难,也更加危险,但他没有退缩的念头。他想起父亲说的话,大唐就像染坊里的锦缎,需要每个人用心守护。而他,愿意用自己的力量,为守护这锦缎出一份力。

第二天清晨,沈砚秋早早地起了床。他帮父亲打理好染坊的事情后,便借口去西市采买染料,离开了染坊。他来到西市,四处打听艾布・达乌德的消息。可西市的人要么不知道,要么就是不敢说,生怕惹祸上身。沈砚秋找了一上午,都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中午时分,沈砚秋来到一家胡饼铺,想买几个胡饼充饥。他刚走到胡饼铺门口,就听见两个伙计在小声议论着什么。“你听说了吗?昨天被金吾卫带走的那个大食商人,好像被关在京兆府的大牢里了。” 一个伙计说道。另一个伙计问道:“真的假的?他犯了什么事啊,竟然被关到大牢里了?” “听说他跟失踪的那个粟特珠宝商有关,金吾卫怀疑他窝藏了赃物。不过我听我在京兆府当差的表哥说,昨晚京兆府的人审了他一夜,他什么都没说。”

沈砚秋心里一动,连忙走上前,买了两个胡饼,笑着对那个伙计说道:“这位小哥,我刚才听你说,昨天被带走的那个大食商人被关在京兆府的大牢里了?我跟他有点生意上的往来,想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事,能不能去看看他。” 那个伙计看了沈砚秋一眼,摇了摇头:“这位客官,我劝你还是别去了。京兆府的大牢可不是随便能进的,而且那个大食商人犯的事好像不小,你要是跟他有往来,说不定还会被牵连进去。”

沈砚秋笑了笑:“多谢小哥提醒,我知道了。” 他接过胡饼,转身离开了胡饼铺。虽然没有得到更多的消息,但至少知道了艾布・达乌德被关在京兆府的大牢里,而且暂时没有招供。他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决定先回染坊,等晚上再去见李涵,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回到染坊时,已经是下午了。父亲沈老实正在染坊里忙碌着,看见他回来,问道:“砚秋,你去采买染料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沈砚秋摇了摇头:“没有,爹,西市的染料铺人太多了,排队排了很久,所以回来晚了。” 他把买回来的染料递给父亲,然后便去帮忙整理布料。

傍晚时分,沈砚秋正在院子里晾晒染好的布料,忽然看见秦风从外面走了进来。秦风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沈公子,我家公子让我来告诉你,今晚亥时还在曲江池畔的老柳树下见,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另外,王编修那边有消息了,杨国忠确实在暗中调查安禄山的眼线,艾布・达乌德被关在京兆府的大牢里,杨国忠的人还会继续审问他。”

沈砚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秦风兄。今晚我会准时去的。” 秦风又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沈砚秋看着秦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琢磨着,李涵今晚找他,肯定是有新的行动计划。他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夜幕降临,沈砚秋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曲江池畔的老柳树下。李涵已经在那里等他了,手里拿着一张图纸。“沈兄,你来了。” 李涵看见他,连忙走上前,把图纸递给了他,“这是京兆府大牢的地形图,王编修通过翰林院的关系弄到的。杨国忠的人肯定会对艾布・达乌德严刑逼供,我们必须在他们之前救出艾布・达乌德,从他嘴里问出安禄山的秘密。”

沈砚秋接过图纸,借着月光仔细地看了起来。图纸上标注着京兆府大牢的各个牢房、通道和守卫的位置。他皱了皱眉:“李公子,京兆府大牢守卫森严,我们怎么才能进去救出艾布・达乌德啊?而且,就算我们救出了他,他也不一定会跟我们合作,告诉我们安禄山的秘密。”

李涵笑了笑:“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对策。明天晚上是十五,月亮最圆,京兆府的守卫会放松警惕。我们可以趁着夜色,穿上夜行衣,从大牢后面的下水道进去。下水道直通大牢的后院,那里的守卫比较薄弱。至于艾布・达乌德,我已经让王编修准备好了一封信,信里说我们是安禄山派来救他的,他肯定会跟我们合作。”

沈砚秋点了点头:“这个计划听起来不错,但还是有很大的风险。万一我们在进去或者出来的时候被守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李涵叹了口气:“我知道有风险,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如果艾布・达乌德被杨国忠的人审问出什么,安禄山肯定会提前动手,到时候长安就会陷入混乱,百姓也会遭殃。我们必须冒险一试,为了长安,为了大唐。”

沈砚秋看着李涵坚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李公子,我愿意跟你一起去救艾布・达乌德。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不会退缩。” 李涵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明天晚上亥时,我们在京兆府大牢后面的小巷里集合,秦风也会跟我们一起去。你回去后好好准备一下,带上夜行衣和罗盘,还有这个。” 说着,李涵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了沈砚秋,“这个你拿着,用来防身。”

沈砚秋接过匕首,点了点头:“多谢李公子。” 两人又在老柳树下商量了一会儿,确定了明天晚上的行动细节,然后才各自离开。沈砚秋回到染坊,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明天晚上的行动计划。他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这么危险的行动,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但他没有害怕,反而充满了斗志。他想起了父亲的期望,想起了长安的百姓,想起了大唐的繁荣昌盛。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成功救出艾布・达乌德,阻止安禄山的阴谋,守护好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第二天清晨,沈砚秋早早地起了床。他帮父亲打理好染坊的事情后,便开始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他把夜行衣、罗盘和匕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又找了一些干粮和水,放进一个布包里。他知道,晚上的行动可能会持续很久,必须带上足够的食物和水。

中午时分,沈砚秋正在院子里晾晒布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他走出院子一看,只见一群穿着官服的人正朝着染坊的方向走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肥胖的官员,脸上带着傲慢的神情。沈砚秋心里一惊,不知道这些人来染坊做什么。

父亲沈老实也从染坊里走了出来,看见这些人,连忙走上前,恭敬地说道:“不知各位大人光临小店,有何贵干?” 那个肥胖的官员看了沈老实一眼,傲慢地说道:“我们是京兆府的人,奉杨宰相的命令,前来搜查你们的染坊。有人举报,你们私藏赃物,

 

 

 

长安风起:盛唐余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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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朱雀街尘

第五章 染坊惊变

“私藏赃物?” 沈老实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连忙摆着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大人,冤枉啊!我们沈家染坊在西市开了二十多年,一直本本分分做生意,从来没有私藏过什么赃物。不知是谁在大人面前诬告我们,还请大人明察!”

肥胖官员冷笑一声,眼神轻蔑地扫过染坊的院子:“本本分分?是不是本本分分,搜过之后就知道了。来人啊,给我仔细搜!从染坊的前院到后院,从布料仓库到伙计的住处,一处都不能放过!”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后的十几个官差立刻分散开来,像一群饿狼似的冲进了染坊的各个角落。

沈砚秋站在父亲身边,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怦怦直跳。他知道,染坊里虽然没有什么真正的赃物,但李涵给他的夜行衣、罗盘和匕首还藏在他房间的床底下。如果这些东西被官差搜出来,就算他们百口莫辩,不仅他自己会有危险,父亲也会被牵连进去。

“爹,你别担心,我们没做过亏心事,他们搜不出什么的。” 沈砚秋强压着内心的紧张,低声安慰着父亲。沈老实点了点头,可脸上的担忧却丝毫没有减少。他看着那些官差在染坊里翻箱倒柜,心里像被刀割一样难受。那些染好的布料、珍贵的染料,都是他半辈子的心血,可在这些官差眼里,却像是一堆不值钱的垃圾,被随意地扔在地上。

一个官差冲进了沈砚秋的房间,开始翻找起来。沈砚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想冲进去阻止,可又知道不能这么做,一旦他表现得太过激动,反而会引起官差的怀疑。

“砚秋,你去看看前院的布料有没有被损坏,那些都是要给客人交货的,耽误了时辰,我们赔不起啊。” 沈老实看出了儿子的紧张,故意给了他一个借口,让他去前院躲避。沈砚秋明白父亲的用意,点了点头,快步朝着前院走去。

前院的景象同样一片狼藉,几个官差正在翻找堆放在角落里的布料,一些染好的丝绸被他们扔在地上,沾满了灰尘。沈砚秋心疼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那些丝绸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尘。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那个肥胖官员正朝着他走过来。

“你就是沈老实的儿子沈砚秋?” 肥胖官员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审视。沈砚秋点了点头,恭敬地说道:“回大人,小人正是沈砚秋。” “听说你经常在西市来回转悠,还跟一些胡商有往来?” 肥胖官员突然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沈砚秋心里一惊,不知道官员为什么会问起这件事。他定了定神,笑着说道:“大人说笑了,小人是染坊的学徒,平日里要帮父亲送布料、采买染料,自然要在西市来回走动。至于胡商,西市有很多胡商开的店铺,小人偶尔会去他们那里买一些西域的染料,这都是正常的生意往来,没有别的意思。”

肥胖官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实话。过了片刻,他才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如果让我查出你跟那些胡商有什么不正当的往来,或者私藏了赃物,到时候可就不是你一个人倒霉了,你的父亲也会跟着你一起遭殃。” 说完,便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沈砚秋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知道,官员肯定是受到了杨国忠的指使,在调查与胡商有关的人。而他因为之前留意那些胡商,已经引起了官员的怀疑。如果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们查出什么。

就在这时,后院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沈砚秋心里一紧,连忙朝着后院跑去。只见一个官差正拿着他藏在床底下的夜行衣和罗盘,对着沈老实大声说道:“你还说你们没有私藏赃物!这是什么?夜行衣、罗盘,这些东西根本不是普通百姓会有的!我看你们肯定是跟那些胡商勾结,想要做什么不法之事!”

沈老实的脸色惨白,他看着那些东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沈砚秋快步走上前,从官差手里拿过夜行衣和罗盘,笑着说道:“这位官爷,你误会了。这些东西不是什么赃物,是小人的。小人平日里喜欢夜观天象,这个罗盘是用来观测星象的。至于夜行衣,是小人之前去终南山采药时,为了方便在山林里行走,特意做的。这些都是小人的私人物品,不是什么不法之物。”

官差冷笑一声:“夜观天象?采药?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普通百姓谁会夜观天象,还特意做一件夜行衣?我看你就是在撒谎!” 说着,就要伸手去抓沈砚秋。沈老实连忙挡在儿子面前,对着官差说道:“官爷,求你手下留情!我儿子说的都是实话,他真的只是喜欢夜观天象,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街坊邻居,他们都知道我儿子有这个爱好。”

周围的官差都围了过来,对着沈砚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肥胖官员也走了过来,他看着沈砚秋手里的夜行衣和罗盘,脸色变得阴沉起来:“看来你之前跟我说的都是谎话。你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染坊学徒,你跟那些胡商肯定有勾结!来人啊,把他抓起来,带回京兆府审问!”

几个官差立刻上前,就要抓沈砚秋。沈砚秋知道,一旦被他们带回京兆府,肯定会受到严刑逼供,到时候不仅他自己会招供,还会牵连到李涵和秦风。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藏在腰间的匕首,心里做好了反抗的准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从染坊门口传来:“住手!你们凭什么抓人?”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李涵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慢悠悠地从门口走了进来。秦风跟在他身后,眼神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官差。

肥胖官员看到李涵,脸色微微一变。他认出李涵是太子左庶子李泌的儿子,虽然李泌现在不受玄宗的重用,但毕竟还是朝廷的官员,他不敢轻易得罪。官员定了定神,对着李涵拱了拱手:“原来是李公子。不知李公子为何会来这里?这些人私藏赃物,与胡商勾结,下官正要把他们带回京兆府审问,还请李公子不要妨碍下官办公。”

李涵笑了笑,走到沈砚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兄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他的为人,他绝对不会做什么不法之事。至于你说的赃物,不过是一些普通的私人物品,根本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你仅凭这些东西,就认定他们与胡商勾结,是不是太武断了?”

“李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 肥胖官员皱了皱眉,“这些东西确实可疑,而且有人举报他们与胡商有不正当的往来,下官必须把他们带回京兆府审问,才能查明真相。如果李公子非要阻拦,下官只能如实禀报杨宰相,到时候可就别怪下官不给李公子面子了。”

李涵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盯着官员看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杨宰相虽然权高位重,但也不能随意冤枉好人。如果你今天非要把沈兄带走,我现在就去宫里找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评评理。我倒要看看,杨宰相是不是真的可以只手遮天,随意诬陷百姓。”

官员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知道,太子虽然没有实权,但毕竟是未来的储君,杨国忠虽然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但也不敢公然与太子作对。如果李涵真的去找太子,到时候不仅他的差事办不成,还可能会受到杨国忠的责罚。

过了片刻,官员才咬了咬牙,对着手下的官差说道:“把东西还给他们,我们走!” 官差们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把夜行衣和罗盘还给了沈砚秋,然后跟着官员悻悻地离开了染坊。

沈砚秋和沈老实连忙对着李涵拱了拱手:“多谢李公子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 李涵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沈兄不必客气,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不过,现在情况越来越危险,杨国忠已经开始注意到你了,你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

沈老实看着李涵,疑惑地问道:“李公子,不知砚秋到底惹了什么麻烦?为什么京兆府的人会来找他的麻烦?” 李涵看了沈砚秋一眼,然后对着沈老实说道:“沈伯父,此事说来话长。其实,我们一直在暗中调查安禄山的阴谋。安禄山手握重兵,野心勃勃,想要谋反。而那些胡商,很多都是安禄山的眼线。砚秋因为留意那些胡商,被杨国忠的人误会成了他们的同党,所以才会遭到搜查。”

沈老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儿子,担忧地说道:“砚秋,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办啊?” 沈砚秋愧疚地看着父亲:“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只是怕你担心,而且这件事太危险了,我不想牵连到你。”

李涵叹了口气:“沈伯父,这件事确实很危险,但我们也是为了守护长安,守护大唐。如果安禄山真的谋反,到时候不仅长安会陷入混乱,天下百姓都会遭殃。砚秋有勇有谋,是我们的重要帮手。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保护好砚秋的安全,不会让他出事。”

沈老实沉默了片刻,然后看着儿子,眼神里充满了坚定:“既然是为了守护大唐,那这件事就不能退缩。砚秋,你放心去做吧,爹支持你。不过,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出事。” 沈砚秋点了点头,眼眶有些湿润:“爹,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

李涵看着父子俩,欣慰地笑了笑:“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杨国忠的人已经开始怀疑沈兄了,我们必须尽快改变计划。原本我们打算明天晚上去京兆府大牢救艾布・达乌德,但现在看来,杨国忠肯定会加强大牢的守卫,我们再按照原计划行动,风险太大了。”

沈砚秋皱了皱眉:“那我们该怎么办?如果不救艾布・达乌德,他很可能会被杨国忠的人严刑逼供,说出安禄山的秘密。到时候安禄山肯定会提前动手,长安就危险了。”

李涵沉思了片刻,说道:“我有一个办法。王编修在京兆府有一个朋友,是负责看守大牢的狱卒。我们可以让王编修联系他,让他帮忙把艾布・达乌德转移到一个偏僻的牢房里。然后,我们趁着今晚的夜色,从大牢的侧门进去,救出艾布・达乌德。不过,这个计划需要沈兄和秦风跟我一起行动,风险依然很大,你们愿意吗?”

沈砚秋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愿意!为了长安,为了大唐,就算再危险,我也不怕。” 秦风也点了点头:“公子,我也愿意跟你一起去。”

李涵点了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就去联系王编修,让他尽快安排好转移艾布・达乌德的事情。沈兄,你先跟你父亲收拾一下染坊,然后回家准备一下,今晚亥时,我们在京兆府大牢附近的小巷里集合。” 沈砚秋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李涵和秦风离开后,沈砚秋和父亲开始收拾染坊。看着被官差翻得乱七八糟的染坊,沈老实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啊!好好的染坊,被他们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沈砚秋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爹,别担心,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们再重新打理染坊,一定会比以前更好的。”

父子俩收拾了一个多时辰,才把染坊收拾干净。沈砚秋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夜行衣、罗盘和匕首放进布包里,又找了一些干粮和水,准备晚上行动。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他知道,今晚的行动将决定很多人的命运,也关系到长安的安危。他必须成功,不能失败。

傍晚时分,沈砚秋告别了父亲,朝着京兆府大牢的方向走去。父亲站在染坊门口,看着儿子的背影,眼里充满了担忧。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儿子能够平安归来。

沈砚秋来到约定的小巷时,李涵和秦风已经在那里等他了。王编修也来了,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已经联系上了那个狱卒朋友,他已经答应帮忙把艾布・达乌德转移到偏僻的牢房里。不过,他说大牢的侧门只有在晚上亥时的时候才会打开,让我们在那个时候进去。而且,他只能给我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如果半个时辰内我们不能救出艾布・达乌德并离开,他就没办法再帮我们了。”

李涵点了点头:“好,我们知道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了。沈兄,秦风,我们现在就做好准备,等亥时一到,就立刻行动。” 沈砚秋和秦风都点了点头,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

亥时的钟声终于敲响了。李涵看了看天色,对着众人说道:“时间到了,我们走!” 说着,便带着沈砚秋、秦风和王编修朝着京兆府大牢的侧门走去。侧门的位置很偏僻,周围没有什么人。一个穿着狱卒服饰的人正站在侧门旁边,四处张望。

看到李涵等人,狱卒连忙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你们终于来了。艾布・达乌德已经被我转移到了最里面的牢房里,你们进去后,沿着通道一直走,就能看到他的牢房。记住,你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后,我必须锁上侧门,不能让别人发现。” 李涵点了点头:“多谢你了,我们会尽快的。”

狱卒打开侧门,让李涵等人进去。进去后,侧门立刻被锁上了。大牢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盏昏暗的灯笼挂在通道的墙壁上,散发着微弱的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和血腥味,让人感到恶心。

几个人沿着通道小心翼翼地走着,尽量不发出声音。通道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们终于看到了艾布・达乌德的牢房。艾布・达乌德正坐在牢房的角落里,低着头,看起来很疲惫。

李涵走到牢房门口,轻轻地敲了敲牢门。艾布・达乌德抬起头,看到李涵等人,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你们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里?” 李涵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从牢门的缝隙里递了进去:“我们是安禄山派来救你的人,这是他给你的信,你看了就知道了。”

艾布・达乌德接过信,借着灯笼的光看了起来。信里的内容是王编修模仿安禄山的语气写的,大意是让艾布・达乌德跟他们走,回到范阳后,会给他加官进爵。艾布・达乌德看完信,眼神里的警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喜悦。他抬头看着李涵,问道:“你们真的是安禄山派来救我的?” 李涵点了点头:“没错,我们现在就救你出去。”

秦风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这是狱卒给他们的。他打开牢门,把艾布・达乌德放了出来。艾布・达乌德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对着李涵等人拱了拱手:“多谢各位相救,大恩不言谢。如果各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不会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