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生死劫
明朝嘉靖年间,应天府上元县,一派繁华热闹景象。街头巷尾,叫卖声、谈笑声交织,店铺林立,行人如织。
城中有个名叫林悦的书生,模样俊朗,气质儒雅。他自幼聪慧,饱读诗书,家中原本殷实,是当地颇有名望的富庶人家。父母在世时,便早早为他向沈家千金下了聘礼,定下婚约。彼时,林悦家境优渥,与沈家也算门当户对,两家来往密切,众人都盼着这对小儿女早日成亲。
可天有不测风云,林悦十六岁那年,父母不幸先后染病离世。家中没了主心骨,生意也一落千丈,曾经热闹的大宅门,渐渐变得冷冷清清。短短几年间,家道迅速中落,到后来,连日常的温饱都成了难题。林悦比沈家姑娘大三岁,如今这般穷困潦倒,沈家心里便一直盘算着如何退掉这门亲事。只是当初收了林家的聘礼,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一家人为此常常在背地里唉声叹气、议论纷纷。
林悦家隔壁,住着个开米铺的孙财。这孙财生得尖嘴猴腮,一双眼睛透着精明劲儿,却十分小气。平日里最喜欢在人前显摆自己多有钱,可真到了要出钱的时候,却抠搜得很,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不仅如此,他还是个大嘴巴,整日里东家长西家短,不是说这家婆媳不和,就是讲那家丈夫偷腥,城中大小琐事,经他那张嘴一说,便传得满城风雨。
说来也怪,孙财都四十好几了,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儿子,却偏偏是个智力有些问题的孩子,都十岁了,说话还不利索,走路也不稳当,时常惹得旁人指指点点。
城中有个姓周的布商,家境颇为富裕。孙财为了攀高枝,想尽办法和周家攀上了亲家。没成想,没过多久,周家人相继生病去世,只留下了周家女儿周婉。周婉年方十七,出落得亭亭玉立,肤如凝脂,眉似远黛,既漂亮又懂事,琴棋书画也略通一二。
周婉到了孙财家后,孙财看着周婉的模样和才情,心里头有些犯嘀咕,既喜欢又担心。喜欢的是周婉给自家添了光彩,担心的是她嫌弃自己的傻儿子,以后在家里作威作福。但周婉是个传统的女子,秉持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一心只想在孙家踏实过日子,对傻丈夫也颇为照顾。
孙财有一对珍贵的玉佩,一块是羊脂玉,温润洁白;另一块是鸡血玉,色泽艳丽。这两块玉佩是他多年前偶然所得,平日里他视作宝贝,每天换着佩戴,在人前炫耀。其实这两块玉佩加起来,也就值个二十两银子,可孙财逢人便吹嘘说值一百两。
一天,孙财想讨好儿媳,便对妻子说:“把我那两块玉佩拿出来,给婉娘挑一个,也算是咱当公婆的一点心意。”妻子有些心疼,但还是照做了。周婉接过玉佩,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拿这个舍不得那个,拿那个又放不下这个。她轻声说道:“婆婆,这两块都太好看了,我实在难以抉择。”孙财的妻子见状,笑着说:“闺女,你要是都喜欢,就都拿着吧,你公公到时候再去寻摸更好的。”周婉听了,满心欢喜,真就把两块玉佩都收了起来,平日里也像孙财一样,换着佩戴。不戴的时候,就把它们系在一起,小心地放在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里。
自那以后,孙财没了玉佩可显摆,只能拿着一把光秃秃的扇子。邻居们瞧见了,都笑着打趣:“孙老板,你那一百两银子的宝贝呢?咋不见了?”孙财无奈,只能解释:“被我媳妇收起来了,我儿媳看见了喜欢,就拿走了。”众人听了,表面上笑笑,可心里都犯起了嘀咕,私下里议论纷纷,觉得这孙财平日里吝啬,突然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儿媳,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一时间,关于孙财扒灰的传言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再说说林悦,家道中落后,他一心苦读,期望能通过科举改变命运。他的书房紧挨着孙财家,隔壁正是周婉的卧室。林悦每日读书都要读到深夜,常常是三更灯火五更鸡。
一天夜里,周婉在屋内听到隔壁传来朗朗读书声,便好奇地问婆婆:“婆婆,隔壁读书的是个秀才,还是个童生呀?”婆婆回答道:“唉,是个老童生,叫林悦,以前家境也好,可父母一走,就落魄了,不过这孩子倒是有志气,整日苦读呢。”周婉听了,不禁心生敬佩,想着这林悦如此勤奋,日后定有出息。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有一回,孙财出门谈生意,要去好些日子。周婉独自在家,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散步。她走到墙边,正好瞧见林悦在书房窗前读书。林悦专注的神情,让周婉不禁多看了几眼。这时,林悦像是有所察觉,抬起头来,两人目光交汇,周婉顿时红了脸,匆匆转身回屋。林悦也有些不好意思,可那一瞬间的对视,却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后,两人偶尔会在墙边相遇,一开始只是简单地点头示意,渐渐地,便开始轻声交谈起来。林悦给周婉讲书中的趣事,周婉则和林悦分享生活中的点滴。
“林公子,你每日苦读,想必是志在科举吧?”周婉轻声问道。
林悦微微点头,眼中透着坚定:“正是,我如今家境贫寒,唯有考取功名,方能重振家业。”
“林公子如此勤奋,日后定能高中,小女子也盼着能听到公子的喜讯。”周婉真诚地说。
林悦听了,心中一暖:“借姑娘吉言,若真有那么一天,定当感谢姑娘今日这番鼓励。”
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的感情悄然发生了变化,彼此心中都有了一丝别样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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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沈家终于按捺不住,找了个借口,想要退掉和林悦的婚约。他们派管家到林家,对林悦说:“林公子,你看如今你这家境,实在配不上我家姑娘,不如把婚约退了,大家都省心。我家老爷说了,聘礼就当是给公子的一点补偿,也不用退还了。”林悦听了,心中满是苦涩,但他也明白,如今自己确实落魄,无力反驳,只能无奈地答应了退婚。
这边孙财回来后,听闻了城中关于自己扒灰的传言,气得暴跳如雷,脸红脖子粗地吼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老子行得正坐得端,怎么能被这般污蔑!”他四处辩解,可大家都只是表面敷衍,心里还是半信半疑。孙财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决定要找出传言的源头。他一番打听,得知是自己平日里的一个酒友传出去的,那酒友本就和他有些小矛盾,见他平日里爱显摆,便故意添油加醋地编排他。
孙财气不过,跑去和酒友理论:“你凭什么到处乱说我和儿媳的坏话?我孙财自问没做过亏心事,你可别血口喷人!”
酒友冷笑着回应:“哼,你平日里那么吝啬,突然送那么贵重的玉佩给儿媳,谁信你没猫腻?大家都这么说,又不是我一个人。”
两人越吵越凶,情绪激动之下,孙财猛地推了酒友一把,酒友一个踉跄,往后摔倒,头重重地磕在石头上,当场就没了气息。孙财吓得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回过神后,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家。
回到家,孙财躲在房里,六神无主。周婉察觉出公公的异样,关切地询问:“公公,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孙财犹豫再三,还是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周婉:“婉娘,我闯大祸了,我……我失手把人打死了。”周婉听后,也吓得花容失色,但她念及孙财是自己丈夫的父亲,便决定帮他隐瞒此事:“公公,您先别慌,咱们想想办法,千万不能让人发现。”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没过多久,官府就发现了酒友的尸体,并展开调查。很快,线索就指向了孙财。官府派人来到孙家,要将孙财带走。孙财自知无法逃脱,便把责任都推到了周婉身上,说自己是为了维护儿媳的名声,才和酒友起了争执,是周婉和林悦有私情,自己看不惯才动手的。
“大人,我儿媳和那林悦平日里眉来眼去,勾勾搭搭,我实在气不过,才和那人理论,没想到一时失手……”孙财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说道。
周婉和林悦听闻,都惊呆了。周婉连忙辩解:“大人,冤枉啊!我与林公子清清白白,从未有过私情,是公公他……”
林悦也大声喊道:“大人明察,这其中定有误会,我一心苦读,怎会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可孙财的供词和一些捕风捉影的“证据”,让他们百口莫辩。县令昏庸,听信了孙财的一面之词,判周婉和林悦通奸杀人,要将他们处以死刑。
就在两人即将被押赴刑场之时,一位微服私访的钦差路过此地。他听闻了此案,觉得疑点重重,便决定重新审理。钦差经过一番细致的调查,终于查明了真相。原来,孙财的酒友是自己失足摔倒,磕在石头上致死,孙财只是为了逃避责任,才诬陷周婉和林悦。而关于周婉和林悦的私情,也不过是孙财为了转移视线编造出来的。
真相大白后,孙财被依法惩处,周婉和林悦重获自由。经此一事,周婉对孙财一家彻底寒了心,她向孙家提出和傻丈夫和离。孙家自知理亏,也不好阻拦。
林悦和周婉经历了这场生死劫难,感情愈发深厚。后来,林悦刻苦读书,终于在科举中高中,两人也喜结连理,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而这段错缘惊变的故事,也在应天府流传开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告诫着世人莫要被流言蜚语所惑,更不可为了一己私欲而做出伤天害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