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玉女归元录（上）
临安城外三十里的柳家村，正值春末夏初时节。村东头那间青瓦白墙的小院里，柳如眉正坐在织机前，纤细的手指穿梭于丝线之间。她今年不过二十有三，却已经守寡两年有余。丈夫病逝后，婆家嫌她克夫，将她赶出家门，只给了这处荒废已久的祖宅栖身。
“啪”的一声，柳如眉手中梭子突然断裂，她轻叹一声，揉了揉酸痛的腰肢。窗外夕阳西斜，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她起身走向水缸，舀起一瓢清水，水中倒映出一张憔悴却仍不失秀丽的脸庞。
“柳娘子，在家吗？”门外传来粗犷的男声，柳如眉眉头一皱，听出是村中无赖张三的声音。
“张大哥有何贵干？”她隔着门问道，声音刻意冷淡。
“嘿嘿，听说娘子织的布极好，特来买上几尺。”张三的声音透着轻佻，”不如开门让我进去细看？”
柳如眉咬了咬下唇：”天色已晚，不便待客。明日集市上自会摆摊，张大哥到时再买不迟。”
门外沉默片刻，突然”砰”的一声，门板被重重踹了一脚：”装什么清高！一个寡妇，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柳如眉浑身发抖，抄起门后的擀面杖，正要开口，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嘈杂。
“快看！官道上有个老婆子受伤了！”
“血淋淋的，怕不是遇上强盗了？”
张三的注意力被转移，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柳如眉松了口气，却因听到有人受伤而心生怜悯。她犹豫片刻，还是拿起药箱，锁好门朝官道方向走去。
官道旁围了一圈村民，柳如眉挤进去，只见一位白发老妪倒在地上，右腿血迹斑斑，面色惨白如纸。奇怪的是，周围村民只是指指点点，无人上前相助。
“让一让。”柳如眉蹲下身检查伤势，发现是刀伤，已经有些溃烂，”婆婆，能听见我说话吗？”
老妪微微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虚弱地点点头。
“我家就在附近，先带您回去包扎。”柳如眉不顾村民诧异的目光，扶起老妪。老妪轻得出奇，几乎没什么重量，这让柳如眉心中掠过一丝疑惑。
回到家中，柳如眉熟练地为老妪清理伤口、敷药包扎。老妪始终沉默不语，只是用那双异常清亮的眼睛打量着简陋的屋子和柳如眉忙碌的身影。
“婆婆贵姓？家住何处？等伤好些我送您回去。”柳如眉端来热粥。
“老身姓沈，无家可归。”老妪声音嘶哑却有力，”姑娘心善，老身记下了。”
当夜风雨大作，柳如眉将自己的床让给沈婆婆，自己打了地铺。半夜，她被一阵奇怪的响动惊醒，借着闪电的光芒，她看见沈婆婆盘坐在床上，双手结印，周身竟有淡淡的白光流转！
柳如眉吓得屏住呼吸，以为自己眼花。再定睛看时，沈婆婆已恢复常态躺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次日清晨，柳如眉醒来时，发现沈婆婆已经起身，正在院中缓慢地活动伤腿。令她震惊的是，昨天还血肉模糊的伤口，今天竟已结痂！
“柳姑娘醒了？”沈婆婆转过身，脸上皱纹似乎舒展了许多，”老身腿伤已无大碍，今日便告辞。”
“这怎么行！伤口还没好全…”柳如眉急忙道。
沈婆婆摆摆手：”姑娘心善，老身无以为报。观你面色萎黄，气血两虚，可是常年劳碌所致？”
柳如眉苦笑：”寡妇门前是非多，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老身有一套养生功法，可助姑娘强身健体，不受欺凌。”沈婆婆眼中精光一闪，”不知姑娘可愿学？”
柳如眉迟疑道：”这…合适吗？”
“放心，只是寻常吐纳之术。”沈婆婆笑道，”老身还要叨扰几日，权当报答姑娘救命之恩。”
接下来的三日，沈婆婆传授柳如眉一套名为”玉女归元功”的呼吸法门和几个奇特姿势。说来也怪，练了这功法后，柳如眉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力气也大了许多，连面色都红润起来。
第四日清晨，柳如眉醒来时，发现桌上放着一本手抄册子和一袋碎银，沈婆婆已不见踪影。册子扉页写着：”玉女归元功全本，慎用之。”
柳如眉翻开册子，发现后面记载的内容与沈婆婆所教大不相同，不仅有更多复杂姿势，还有关于”采阳补阴”的诡异描述。她越看越心惊，连忙合上册子，心跳如鼓。
“这…这莫非是邪术？”柳如眉喃喃自语，决定不再练习。
然而当天傍晚，张三又带着两个地痞前来骚扰。他们撞开院门，满嘴污言秽语。柳如眉抄起扫把抵抗，却被一把推倒在地。
“小娘子，今日看你往哪跑！”张三淫笑着扑上来。
危急关头，柳如眉体内忽然涌起一股热流，她不自觉地摆出沈婆婆教的一个姿势，双手向前一推。张三突然僵住，脸色迅速灰败，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地。另外两人见状，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柳如眉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已经气绝的张三，他的尸体干瘪得如同风干了数月！
“我…我杀人了？”柳如眉浑身发抖，不知所措。
“不，你只是取回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柳如眉猛地回头，看见沈婆婆不知何时站在院中。
“婆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如眉泪流满面。
沈婆婆叹息一声：”本想循序渐进，没想到事出突然。柳姑娘，你刚才所用，正是玉女归元功的真谛——阴阳相济，取有余补不足。”
“这是邪功！我成了杀人凶手！”柳如眉崩溃地喊道。
“非也。”沈婆婆摇头，”那恶棍阳气过剩，邪火攻心，本就命不久矣。你不过顺势而为，替天行道罢了。况且…”她顿了顿，”你以为你那短命的丈夫是怎么死的？”
柳如眉如遭雷击：”您…您什么意思？”
“老身观察你多日，发现你体内阴气郁结，正是被人强行采补过的迹象。”沈婆婆冷笑，”你那婆家，怕是有人懂些旁门左道。”
柳如眉想起丈夫临终前诡异的干瘪模样，以及婆婆看她时那贪婪的眼神，不由得毛骨悚然。
“玉女归元功本为上古素女所创，乃养生正道，却被一些心术不正之人扭曲为采补邪术。”沈婆婆语重心长，”功法无正邪，在乎用者之心。今日你自卫伤人，不算罪过。”
柳如眉渐渐平静下来：”那我今后该怎么办？”
“继续修炼，强健己身。”沈婆婆递给她一块玉佩，”这是素女门的信物，若遇同道，自会相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火把的光亮。沈婆婆脸色一变：”不好，那两人的同伙带人来了。柳姑娘，你快从后门走！”
“不行，我不能连累婆婆！”
“傻孩子，老身活了一百二十岁，什么风浪没见过？”沈婆婆突然挺直腰板，整个人气势大变，”快走！记住，功法慎用，非生死关头不可轻易施展！”
柳如眉含泪抓起包袱和册子，从后门逃入山林。回头望去，只见小院上空突然升起一片白光，接着是众人的惊呼声…
她在山上躲了三日，第四天偷偷回村打听消息，得知那晚去她家的十几个地痞全都昏迷不醒，而沈婆婆不知所踪。村民们议论纷纷，有人说她是狐仙，有人说她是妖道，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见她化作白光飞走了。
柳如眉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沈婆婆绝非普通人，但对自己所学功法仍心存疑虑。她在丈夫坟前跪了一夜，最终下定决心：既然天意让她得此机缘，就当善用之，保护弱小，惩戒奸恶。
春去秋来，柳如眉在邻村隐姓埋名，继续修炼玉女归元功。她发现这功法不仅能自卫，还能治病救人——通过调节阴阳，她治好了不少村民的顽疾。渐渐地，”柳仙姑”的名声在乡间传开。
然而好景不长，一日她在集市上被当初逃走的两个地痞认出。当晚，一队官兵包围了她的住处，为首的竟是县尉大人！
“妖女柳氏，速速就擒！”县尉厉声喝道，”你以妖术害人性命，本官奉知府大人之命，特来拿你！”
柳如眉知道辩解无用，正犹豫是否要施展功法突围，忽听屋顶传来一声长笑：”哈哈哈，好一个颠倒黑白的狗官！”
一道白影飘然而下，正是失踪多时的沈婆婆！她手持一根碧玉杖，轻轻一挥，前排官兵便如遭重击般倒地不起。
“婆婆！”柳如眉又惊又喜。
“柳姑娘，老身来迟了。”沈婆婆转身对她慈祥一笑，随即冷眼看向县尉，”尔等勾结恶霸，欺压良善，今日老身便替天行道！”
县尉大惊失色：”放箭！”
箭雨袭来，沈婆婆玉杖画圆，形成一道光幕将箭矢尽数挡下。柳如眉看得目瞪口呆，这才明白沈婆婆当初传授给她的只是皮毛。
“柳姑娘，看好了！这才是玉女归元功的真谛！”沈婆婆一声清喝，身形如电，在官兵中穿梭，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倒地，却无一人死亡，只是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转眼间，数十官兵全被制服。县尉吓得跪地求饶：”仙姑饶命！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啊！”
沈婆婆冷哼一声：”滚回去告诉你那知府，若再敢欺压百姓，老身定取他项上人头！”
待官兵狼狈逃窜后，柳如眉跪在沈婆婆面前：”求婆婆收我为徒！”
沈婆婆扶起她，叹息道：”老身大限将至，今日一战已耗尽真元。柳姑娘，你心地纯善，天资聪颖，正是我素女门理想的传人。这枚掌门指环和《素女心经》今日便传于你。”
柳如眉泪如雨下：”婆婆不要这么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傻孩子，老身已经活了一百二十余岁，够本了。”沈婆婆慈爱地抚摸她的头发，”记住，玉女归元功重在调和阴阳，济世救人。万不可因私欲滥用，否则必遭天谴。”
三日后，沈婆婆在打坐中安详离世，身体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于天地之间。柳如眉按照师嘱，将她的衣冠葬在一处山明水秀之地，立碑曰：”恩师沈太素之墓”。
守孝七七四十九天后，柳如眉收拾行装，踏上远行的路。她决定游历四方，一边修炼一边行医济世，寻找沈婆婆提过的其他素女门传人。
临行前，她在师父墓前发誓：”弟子柳如眉在此立誓，必当恪守师训，以玉女归元功济世救人，惩恶扬善。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山风徐来，仿佛传来师父欣慰的笑声。柳如眉擦干眼泪，转身走向山外广阔的世界，开始她传奇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