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民间故事:枝娘
云阳县有个叫靳明的书生,祖上都是官宦人家后,来家道中落,直到二十三岁了,仍未娶妻。为了生计,他便搭船来到扬州,在西郊一家叫程大强的财主家中做起了教书先生。程大强很欣赏靳生的才华,相处得十分融洽。
有一天,一个衣衫褴褛的叫乞丐老婆婆来程家要饭,身后还跟着一位少女。只见那少女容貌丑陋,身上污浊不堪,弯腰驼背,黄眼珠,大脚,穿着破衣烂衫,紫黑色的皮肉还显露在外面。程大强觉得她们很可怜,便给她们一些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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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感激涕零,对程大强说:“我乃年事已高,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我的女儿苏艳刚刚十七岁,只是相貌丑陋,大家都很嫌弃她,希望恩公能收留她,老身感激不尽!”
靳生很可怜她,便求情说道:“我愿意剩下一口饭分给她,她真的很可怜!”
程大强遂同意收留她,叫她赶紧去洗洗身子,换新衣服,安排她和家中的老妈子一起干活。苏艳干起家务活十分勤快,全家人也都很喜欢她,称她为黑牡丹。
一月后,靳生忽然得了怪病卧床不起,苏艳就时刻在他身边伺候。程大强知道勒生无家可归,至今未娶,便想把苏艳介绍给他当媳妇。
程大强握着勒生的手说:“先生教导小儿有方,希望能尽快成个家,”
如果你不嫌弃苏艳又脏又丑,我愿去给你们说合!”
靳生点头同意,说:“有个人在身边,总比没有得好。”
程大强便跟苏艳说:“勒生对你有意,希望与你结为夫妻,你意下如何?
苏艳笑着说:“勒生一表人才,知书达理,我没有意见。”
自此以后,苏艳便与勒生生活在一起,她虽然手脚不利索,天性蠢笨但是也算周到。靳生见她左手生了六个指头,就替她改名叫枝娘。
夜里,靳生要小便便让枝娘递夜壶,谁知一个失手,竟把夜壶摔破了,把被褥都弄湿了,骚兮兮的,但靳生还是容忍了。
又有一天晚上,枝娘给靳生送茶,却不小心把他心爱的古磁茶杯打破了。为靳生清理几案时,又不小心把他家传世之宝香姜砚打碎了。
这时枝娘十分羞愧,可是靳生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安慰她说:“枝娘别害怕,这些东西的得失都是命运安排的。”
又过了一个多月,不管枝娘犯了什么错误,勒生都对她十分容忍,从不责骂她。
一天枝娘忽然对靳生说:“我容貌如此丑陋,蒙你出手救援,我很是感激您的大恩。程公把我许配给你,正是让我可以报恩之时,但我却多次对你无礼,可你并不计较,一直容忍。今天,我如果不把自己的真面目相露,实在是太过分了。你且仔细看清了。”
靳生好奇地回头一看,只见眼前云雾缭绕,一个绝代佳人,渐渐出现在眼前,只见她圆润饱满的额头,柳叶似的眉毛,身穿美丽而又轻软的衣裙,步履轻盈,仪态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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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生吃惊不已,问她:“你是人还是妖精?穷秀才我现在也只有几根穷骨头,恐怕难以填饱你的肚子啊。”
枝娘听后大笑着说:“我是天上仙女降谪红尘,命中注定要嫁给凡人,可惜之前所见的都是些俗不可耐的轻薄之徒,没有一个能像你这么忠厚老实的。以前我是故意装成容貌丑陋的人,为的是欺骗世人的眼睛;现在露出花容月貌,是为了报答你的恩情,还请你为我保守秘密。”靳生惊喜不已,说:“仙女能光临,真不知我这前世修得怎样的福气。但是恐怕邻居们会感到惊异,家中藏着如此绝代美人,要招来外人非议,这可如何是好呢?”
枝娘说:“你不用担心此事,别人见到我时,我仍旧以丑陋模样示人。”
可是靳生仍有些顾虑,说:“可惜我身子羸弱,不能让你享福,唯恐怠慢了你,该如何是好呢?”
枝娘笑着说:“小病无妨,我这就替你治病。”
枝娘自己脱下衣服,登上床榻,伸出玉臂,替靳生按摩,用细细的手指捺捣,靳生顿觉身体舒畅,有了好转。枝娘又用小脚对着靳生的肚脐揉了几下,问他:“你是否感到有一股暖气通到小腹部?”
靳生说:“我只觉得一股奇异的热气由涌泉穴直往上冲,但却冲不透脑门,所以身上十分酸楚,难于施展。”
枝娘说:“看来一定要用华池水冲洗才能解决问题。”就用舌头伸入靳生的口中轻咂几次,靳生忽觉腹中发出一阵怪响,骨头骨脑瞬间都通畅了,病也忽然痊愈了。
靳生一骨碌爬起身子,就在枕边磕头说:“你果真是神仙,还请你别怪我过去迷了眼睛,没有认出你来。”
枝娘笑着说:“你一双空手,要怎么谢我这名医呀?”
靳生说:“我每天用香花供养你,尊奉你,重你敬你,一定把你的救命大恩谨记在心,生生世世不敢忘。”
枝娘依偎在他身上说:“我把这个身子献给你,你只要好好地爱我,就是你对我最好的回报。”
靳生说:“男女欢爱,这怎么能算表示敬重呢?”枝娘很妩媚地笑靳生是个呆子,两人缠缠绵绵地上了床。
第二天早晨,靳生起身,看那些曾被打碎的古磁杯、香姜砚,都已完整如初,看不到一丝裂缝。再仔细观察枝娘的为人,体态轻盈,性格温存,和过去大相径庭。
程大强见靳生疾病突然好了,心中感到十分惊讶,浑然不知这全是因为枝娘的仙术所致。
靳生向程大强拱手致谢,说:“多谢程公成全我们,有了苏艳的悉心照料,我才能康复得如此迅速。”程大强也很开心,笑着走了。
靳生一向酷爱读书,如今他晚上就和枝娘恩爱作乐,白天就咿咿呀呀地苦读,把写好的八股文放在案头,摇头晃脑地大声诵读,枝娘看后十分讨厌。
她拿起靳生的作文翻阅,立即就眉头紧锁,说:“你是个老诚君子,但缺乏灵巧的才思,虽生得风度翩翩但却没有丰富的想象力,心是木疙瘩,笔是钝的,写不出新文章。珍珠固然是无价之宝,但一旦被埋入棺材就会失去光彩;镜子是明亮的,但蒙上了灰尘,就会变得灰暗。像你这样抄抄拼拼的文章,用它去取得高官,谈何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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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生说:“你能用手足治好我的病,你又有什么好办法来整治我文章的病呢?”
枝娘说:“医文病也是我所擅长的。不过你得先摒弃过去的思想,听我教导!”靳生连声应允。
于是枝娘每天晚上带着美酒和琵琶来到房中,点上蜡烛,两人共饮三杯,夫妻相对,然后枝娘轻轻地弹起琵琶,乐声铮铮,缕缕而弹,变换了各种指法,弹出哀怨的声音。
这时枝娘整了整彩袖,微笑着说:“我就是要把你的注意力移到别处,陶冶『性』情,你是否深有体会了?”靳生十分开心,几乎忘了自己的年龄。枝娘之后又玩了各种高雅的游戏,围棋猜谜等,没有不精通的。
她每天用这些玩意儿陪靳生消遣,绝口不谈写作八股文的事。这样过了两个多月,靳生也渐渐能配合着枝娘玩几手。
枝娘见时机已到,夜里,她抱住靳生躺下,嘴对嘴呼吸灵气,靳生顿觉喉咙口发出咯咯的响声,突然吐出来一枚拳头大的痰核,落到地上还在不停跳动。
枝娘说:这是你胸中的结块,郁结在那儿,即使有再神妙的法术,不把结块除根,玲珑心也难以开窍。现在总算病好了,请用酒来洗它。”结果痰核化成了青色的液体。
靳生痊愈后起来翻阅自己的旧作,不禁羞愧得大汗淋漓,一把火将文稿全烧了。第二天早晨,靳生又试着写了一篇,枝娘读后,就娇声吟诵起来,声音宛转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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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生听说考试的日子快到了,就准备回老家云阳,枝娘说:“与其回云阳,为什么不直接上北京去参加应试?”靳生同意了,就向程家辞去了家庭教师的职务,与枝娘一起出发进京。
到了山东地方,恰逢教民作乱,阻碍了交通,他们只得住进当地旅店,眼看盘缠就快用光,靳生十分担忧。
枝娘笑着说:“医穷也是我的业余爱好。”就写了一张招贴说:为挣得进京赶考的路费,丈夫卖文,妻子算卦,还请各位多多捧场。
当地的读书人都争着来请靳生代写文章,靳生一挥而就,人们都称他为“穷司马迁”。又请枝娘算卦,枝娘随口就替人决断疑难事件,大家都称她为会算命的女严君平。两人靠着卖文算卦挣了许多钱,顺利到了北京。
之后,靳生中了进士,名列前茅,入礼部考选,被授为翰林院编修。枝娘也恢复了本来美丽的容貌,不再像从前那样以丑陋的面貌示人。
又过了一年,勒生带着枝娘去拜谒程大强。程大强见勒生身边一位满头珠翠、身穿绣裙官服、身材苗条、美若天仙的女。好奇的问勒生是哪家姑娘。
勒生笑着:“不知你还认识她吗?她就是枝娘啊。”随即枝娘出来向程家主人盈盈下拜。
程大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枝娘把衣袖捋上去伸出六个指头的左手给他看,他这才确信她就是枝娘。
程大强请靳生留下,暂住几天叙旧。枝娘也一起随靳生到程家,就像是回娘家似的。程府上男男女女见了枝娘后,无不惊讶。
后来枝娘生了一儿子,儿子在十七岁时就中进士做了官,娶了位贤惠的妻子。靳生富贵后,对做官的兴致也就冷淡了下来,八十岁时,身子容貌逐渐衰老,可枝娘却还一直像个二十来岁的妇人。
一天晚上,枝娘左手上那个多生的指头像被刀削一样掉了下来,她说:“我的大限已到,马上就要离开人世了。”说完就将断指用黄绵包好埋在后园,把家事都付托给儿子和媳妇,然后带着靳生去朝拜泰山、嵩山等五岳,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十多年后,埋断指的地方忽然生出一株灵芝,儿子、媳妇将它服食后,也成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