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男子请妇人吃牛肉,妇人说,回家走大路,千万别走小道
在明朝万历年间,徽州府有一位名叫陈锦玉的商人。他常常穿梭于川陕之间,进行货物贩运。由于生意赚得盆满钵满,到了他三十岁时,财富已经颇为可观。
在万历十六年的一个夏日,陈锦玉卖完了货物,准备回家。途经文阶道时,已是中午。饥饿和炎热让他感到疲惫,于是他注意到路边有一家小饭馆出售酒肉。跟随着其他过路的商人,他走进了店内。他点了一碟茴香豆和一盘酱牛肉,再搭配上两两小酒,心满意足地开始享受美食。
不久后,一位穿着得体的中年妇人也踏入了饭馆。她抬头四处寻找座位,与陈锦玉的视线刚好交汇。陈锦玉见到她气质出众,发型整齐,举止间透着几分武者风采,心中涌起几分敬佩之情。进入店铺的客人和过路人大多是男性,因此看到女客人进来,他们纷纷伸长了脖子,试图多瞟上几眼。
那位妇人看着陈锦玉,觉得他温文尔雅,目光中没有其他人那种贼溜溜的神情。因此,她选择在陈锦玉坐的方桌的一侧就座。妇人点了一盘牛肉和一盘素菜,开始津津有味地品味美食。由于吃得较快,当陈锦玉还未吃完时,妇人已经让店老板结账。
然而,当妇人在身上摸索后,她的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她低下头对店家说:“真不好意思,出门忘了带钱。能否先欠账,等我回家后派人送来呢?”
“我觉得你是来骗吃的吧?今天不给钱,别想走!”店家根本不信妇人的话。妇人还试图赖皮地说:“我真的是忘了带钱,不是故意骗吃的。还请您通融一下。”
“通融了你,下次还有谁来骗我?”店家不为所动,“既然你没带钱,那你为何进店吃饭?你好意思吗?”店家坚持己见,让中年妇人有些尴尬。看客们纷纷嘻嘻哈哈地议论纷纷。
陈锦玉看不过眼,便询问店家:“她的饭费多少?都算在我账上,我付了就行。别为难这位妇道之人。”
“好吧,客官,既然您开口,我就算了吧。”店家得到了陈锦玉的同意,满心欢喜地凑到陈锦玉跟前说:“她的饭钱,再加上您的酒菜费,共计八十文铜钱。”
陈锦玉毫不犹豫地将钱交给了店家,引来众多看客的一片叫好声。中年妇人更是感激地向陈锦玉行礼:“多谢恩公仗义相助,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区区小事,无需多言。”陈锦玉大度地挥手,但妇人却一再要求知晓他的姓名。面对妇人的坚持,陈锦玉只得透露了自己的名字。妇人听后道:“此地前无村后无店,方圆百十里内山高林密,多不太平。恩公切记,只走大路,莫走小道。若路上遇到绿林之人,就报上谢三娘的名号。”
言罢,妇人骑上黑驴,迅速离去。陈锦玉也牵出自己的枣红大马,从酒馆的马厩里骑了上去。一个人,一匹马,顺着官道前行了十余里。逐渐间,前方的树木参天,道路崎岖,马儿也显得疲惫,脚步放缓。
进入林中后,陈锦玉忽听背后传来脚步声,心头一紧,暗自猜测:莫非有绿林之人欲劫道?不由得他转身回望。只见一个肩挑担子,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那人步履矫健,很快走到了陈锦玉前。陈锦玉内心有些不服气,心生疑惑:我骑马的,竟然还不如他步行快?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挥动鞭子,抽打在马屁股上。枣红大马受到马鞭的刺激,迅速冲到中年男子前方。然而,没过多久,它就开始喘粗气,减缓了速度。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神秘的中年汉子竟然再次追了上来。陈锦玉对他的能耐感到佩服,于是问道:“你走路又挑担子,怎么比我骑马还快?”
中年汉子笑答:“因为我经常走这条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走得快。”陈锦玉恍然大悟,继而询问:“既然如此,附近有没有可以投宿的客栈呢?”
汉子答:“方圆六十里内都没有客栈,官人若要投宿,得去杨松镇才行。”陈锦玉对杨松镇并不陌生,点头道:“今晚天黑之前能赶到吗?”
中年汉子豪气干云地说:“你肯定赶不到,但我可以。”
“你?”陈锦玉不禁笑出声,“哈哈哈,我一个骑马的,你两条腿怎么也追不过吧?”
“当然追不过,因为我知道一条近道,可以少走二十里山路。”汉子一副得心应手的模样。陈锦玉担心夜间赶路,更担心找不到宿处,便邀请汉子同行,答应天黑前请他共进晚餐。此刻,他已将谢三娘的忠告抛之脑后。
行了四五里路后,道路更加崎岖。陈锦玉觉察到不妥之处,连忙掉头准备返回。这时,中年汉子吹响了哨声。立刻,十多名手持兵器的绿林好汉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陈锦玉大惊,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慌忙丢下行李说:“各位侠士,你们要钱就拿去吧,只求留我一命。”
“抱歉,你已经看到我的面貌,所以必须死。”带路的中年汉子从担子里抽出短剑,显然想要了结陈锦玉的性命。
就在这紧要关头,陈锦玉突然想起了谢三娘的叮嘱,赶紧跳下马,抱拳说道:“英雄好汉们,请留步!谢三娘是我的朋友,望你们看在她的份上,饶我一命!”
“你叫什么名字?”中年汉子听了,二话不说将手中短剑重新收起。陈锦玉赶紧回答:“在下陈锦玉,今日得幸结识谢三娘,她叮嘱若遇到你们,就报上她的名字。”
中年汉子犹豫片刻后点头道:“我会去找谢三娘核实,如果你撒谎,我必亲自追杀你,剿灭你的全族。”陈锦玉泪流满面,“请尽管去问,我若敢有半句虚言,愿受五雷轰顶之刑!”
陈锦玉垂下头,仿佛在等待审判。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定睛一看,竟发现先前那十多位绿林人悄无声息地离去。
“此地不可久留!”陈锦玉心头一惊,连忙跃上马匆匆离去。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挣的几十两白银全被掠走,他深感后悔未听谢三娘之言。但悔之已晚,人生无重来,他只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厄运。
一人一马,行了十余里。天色渐暗,雨丝飘洒,陈锦玉心知大雨将至,四处寻找避雨之地。然而他找遍山野,始终未见一处栖身之地。绝望间,远处传来一阵钟声,他顿时有了希望。急速赶去后,发现一座庙宇隐匿在深山中。命运果真是无常,陈锦玉为之一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欣喜之下,陈锦玉策马驶入庙门。这座庙并不宏伟,只有一座佛殿和几间陈旧的禅房。庙中有三位僧人,其中年长者看上去五旬有余,法号鸿志。其他两位年轻一些,大约三四十岁,分别是觉明和觉远。
陈锦玉踏入寺庙,向住持鸿志说明自己遭遇抢劫,身上的钱财被掠夺一空,请求在寺中借宿几日,静心思考应对之策。
鸿志看着陈锦玉窈窕的身形,不禁笑了起来,“施主既然到来,就在此安住吧。能够走进慈云寺,可见你我有缘。既有缘分,想在此修养几日,就尽管如此。”
“谢大师的收留。”陈锦玉见鸿志和蔼可亲,没有产生戒备之心。
鸿志便命觉远安排一个房间供陈锦玉居住,并让觉明准备些斋食。这两位和尚都是称鸿志为“师父”,对他的吩咐都是毫不迟疑的。
不久后,豆大的雨点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倾泻而下,瓢泼大雨顷刻之间就淋湿了整个寺庙。正当陈锦玉庆幸自己及时避雨时,一位年轻女子也匆匆冲入寺庙。她身形轻盈,或许正因为如此,她的衣物和包袱都未被雨淋湿。
三位和尚见到有女性进入寺庙,不约而同地露出好奇的眼神。陈锦玉在雨中仔细一看,发现那女子身材修长,相貌俏丽,不禁多瞧了她几眼。女子似乎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赶紧低下头,有些害羞地走到鸿志面前说道:“大师,晚辈正巧路过此地,却遭遇大雨,只好躲到寺庙躲避,还望大师海涵。”
“哈哈,岂有不准的道理。出家人应当心怀慈悲,施主若愿在此避雨,尽管留下。天已晚,施主定未用过晚餐吧?”鸿志开口说着,一边将女子引向寺庙西北角的一间禅房。这房间正好紧邻他的住处。沿途,鸿志对觉明和尚说:“快去给女施主准备些斋食!”
陈锦玉留心观察,发现鸿志精神焕发,红光满面,不禁生出一丝疑惑:这老和尚是否对女性如此激动?他不自觉地再次打量了一下鸿志和那女子。二人似乎未察觉他的存在,径直向西北角的禅房走去。
觉远见三人都离开了,便恭敬地对陈锦玉说:“施主,天色已晚,您吃过斋食就休息吧,贫僧要去做晚课了——”
“好,师父请去吧。”陈锦玉点头示意,然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由于身上的银子被抢光,心情沉重,他怎么也无法吃下食物。因此,觉明送来的斋食摆在桌上,他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思考如何筹集盘缠回家。
此时,天色渐暗,陈锦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遂找来觉远,点燃了一盏油灯。
觉远拿来油灯时,看着桌上的未动斋食,惊讶地问陈锦玉:“施主,这些斋食难道不合口味吗?怎么一点都没动呢?”
陈锦玉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并非如此,只是因为尚未感到饥饿。中午在文阶道的小酒馆吃得太撑了。”
原来如此!觉远点点头,然后退出房间说:“那您先休息吧。”
在外面,觉明走上前,轻声问:“他怎么不吃斋食?”
“他说中午吃得太饱了——”觉远嘴角微动,“看来得采取下一步计划了。师父那边情况如何?”
“呵呵呵,那位小娘子已经进食。师父说今晚他先陪那位小娘子,明晚我们再去轮流陪她。正好,我们今晚就去应付那位客商。”觉明透露出他们的阴谋。
原来,这三个和尚并非真正的僧侣。他们披着僧袍,住在庙里,假冒和尚的身份,却偷偷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以何等见不得人呢?只要是外表英俊或者美艳的男男女女,一旦进入庙里或是路过,他们就会用下了麻醉药的斋食或迷烟将他们迷昏,然后肆意妄为。他们实际上是男女通吃,荒淫无度。
这个夜晚,原本打算对秀气的陈锦玉施法的三个和尚,没想到途中又冒出了一个相貌不俗的女子。于是,鸿志决定自己先享受那位女子,至于客商陈锦玉,则交给觉明和觉远先行满足。
觉明看到陈锦玉没动用被下过手脚的斋食,遂让觉远准备了些迷烟,准备通过窗户将其引入房中。然而,刚准备动手时,两人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进了房间。
陈锦玉惊见两个和尚从窗户里飞了进来,吓得连忙从床上跳下。他正欲大声呼救,却见一个黑影闪入房中,示意他保持安静。仔细一看,原来是谢三娘。他不由得欣喜地问道:“三娘,你怎么也来了?”
“我若不及时赶来,你就难逃这场劫难了!”谢三娘紧闭上房门,径直走到陈锦玉身旁,取出从和尚手中抢夺而来的吹烟管,又顺便踢了踢昏迷的和尚,“看样子他们想用这东西迷倒你。”
“啊——他,他们为何要迷晕我?我告诉过他们,我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绿林中的人抢去了。”陈锦玉一脸困惑。
谢三娘冷笑道,“如果我告诉你,他们迷晕你是为了对你不轨,你信不信?”
“啊——这,这——”陈锦玉吓得目瞪口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谢三娘突然从身后拿出被抢走的包袱,递给陈锦玉说:“我之前不是提醒过你了吗,一定要走大路,切莫走小道。幸好今天你遇到认识我的人,我才通过他们的引导找到了这里。要不然你的小命,就此交代在这庙里了。”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陈锦玉羞愧地脸一红。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盯着昏迷的两个和尚大声喊道:“糟了!这两个人心肠如此邪恶,他们的师父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刚才有个女游客投宿在庙里,那个鸿志和尚肯定对她图谋不轨。”
陈锦玉示意谢三娘去西禅房查看情况。然而,当谢三娘赶到西禅房时,发现鸿志已经被人勒死,而那位投宿的女子也不见了。陈锦玉惊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看来,你的朋友可不是一般人啊!”谢三娘冷笑一声,突然抬头说:“鬼手七,我知道你在,现在下来吧!”
鬼手七?
什么?这是那个女子的绰号吗?她竟然在杀了鸿志后飞上了房梁?陈锦玉一头雾水,仰头张望。然而,只见房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他眨眼间,却真的有一个人从房梁上飞跃而下。
那人站定后,陈锦玉定睛一看,竟是刚才借宿的女子。
“这位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是鬼手七?看来,你也不是个等闲之辈啊!”女子客气地向谢三娘抱拳行礼。
谢三娘笑了笑,指着鸿志脖子上的两个手指印说:“能够用两根手指掐死一个成年男子的,也只有你鬼手七能够做到。只是我没想到,鬼手七竟是个女人。”
鬼手七是江湖上著名的盗贼和杀手,不同于一般盗贼,她只偷取富人的财富,然后帮助贫困之人,即传说中的劫富济贫的侠士。与那些毫不留情的杀手不同,她只对罪大恶极之人动手。
谢三娘辨认出她的身份后,继续问道:“你今夜前来,难道已经知道这庙中三个和尚作恶多端,所以前来替天行道,收拾了他们吗?”
“我为何要告诉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鬼手七傲慢地说。陈锦玉急忙解释道:“这位姐姐是谢三娘,她是因为担心你遇到危险才特意前来救援的。”
“原来你就是谢三娘啊?”鬼手七闻言,连忙跪地行礼。陈锦玉心生好奇:这个谢三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鬼手七如此尊敬?
整个夜晚,谢三娘并未详细回答陈锦玉的问题。鬼手七则主动解释她的来意。原来,半个月前,鬼手七找到了一张藏宝图,上面标明在这古庙的大佛像下埋藏有大量金银珠宝,是元朝灭亡时一些元兵所埋。
谢三娘和陈锦玉对此半信半疑,但最终在三人的共同努力下,他们在大佛像的地洞里发现了大量珍宝。面对着眼花缭乱的财富,谢三娘问鬼手七:“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些宝物呢?”
鬼手七凝声说:“这些宝物肯定都是不义之财,我想把它们分给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以后我就不用再去偷别人家的东西了。”
“这个计划不错!”谢三娘赞同地点了点头。陈锦玉则紧盯着鬼手七说:“我也愿意加入,替天行道,锄强扶弱,劫富济贫。”
“哈哈哈,好,我看你们都有善心,真是天作之合,以后就结为夫妻吧。”谢三娘的一席话,让鬼手七和陈锦玉都面露羞红。
最终,陈锦玉和鬼手七果真结为夫妻,而那两个和尚则被谢三娘带去改过自新。三年后,鬼手七为陈锦玉生下一对龙凤双胞胎,陈锦玉欣喜若狂。这时他想起了谢三娘,曾经为他们撮合的那位贤人,于是询问鬼手七如何能找到她。
鬼手七说:“再等几年,等孩子们长大些,我就带你去见她,届时你自然了解她的来历。”
五年后,陈锦玉的儿女入学读书,鬼手七兑现了诺言,带着陈锦玉前往华山。在山脚下,一位名叫青云的女子早已在路边等候,她笑道:“师父早已知晓你们要来,让我在此迎接,请随我而来。”说着,她拍了拍手,两只仙鹤从华山巅飞下,她跃上其中一只,指着另一只说:“你们也上去吧!”
陈锦玉看到这一幕,方知谢三娘是一位得道高人。随着他们乘仙鹤飞上华山巅,见到容貌依旧的谢三娘,陈锦玉方才领悟:她不是什么高人,实际上,她已经成了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