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你救的哪是蛇?”接生剪落蛇卵日,孙儿脚踝现青鳞
光绪二十三年秋,保定府西郊三十里地的柳河村,晨雾未散时,村东头王阿婆挎着青布包袱出了门。包袱里银剪子、艾草灰、红头绳码得齐整,今儿个是邻村赵家媳妇临盆的日子,她这双接生婆的手,接来了方圆十里八村多少新生命。
“老姐姐且慢走!”村口老槐树下,张屠户拦住了阿婆,”昨夜我瞧见村西头坟茔地有绿莹莹的鬼火,您绕北道走罢。”阿婆用缠过足的小脚碾了碾露水,笑道:”我接生四十载,什么邪祟没见过?倒是您这杀猪刀,比钟馗的宝剑还辟邪哩。”
话音未落,晨雾中忽然传来细碎的窸窣声。阿婆循声望去,只见枯叶堆里盘着条丈许长的青蟒,三角头颅高高昂起,金瞳里泛着血丝。这腹部鼓胀如瓮,鳞片下渗出暗红血珠,竟是难产之相。
“造孽哟!”阿婆解下腰间葫芦,将雄黄酒洒在蛇身周围。那青蟒似通人性,将头颅往阿婆脚边蹭了蹭。阿婆从包袱里摸出银剪子,在蛇腹划了道三寸长的口子,血水混着三颗鹅蛋大小的蛇卵淌出来。最后一卵卡在产道,阿婆竟伸手进去,生生给掏了出来。
“阿婆!”张屠户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这长虫是要害人的!”阿婆头也不抬,用艾草灰给蛇腹止血:”万物皆有灵性,它若真要害我,方才你说话时便该动手了。”青蟒在金辉里翻了个身,蛇尾卷来颗朱红果实,放在阿婆脚边便游进深山。
赵家媳妇这胎生得古怪,胎位横逆不说,羊水还泛着青黑。阿婆刚把红头绳系在产床脚,窗外突然阴风大作,檐角铜铃叮叮当当响成一片。产妇尖声惨叫,露出青紫的手腕——那分明不是婴儿的手,而是覆着蛇鳞的爪!
“快取黑狗血来!”阿婆抄起银剪子,却在剪下去的刹那停住了。产妇肚皮上浮现出青蟒的纹路,与她今晨救的那条竟分毫不差。门外传来鸡鸣,婴儿嘹亮的哭声划破浓雾,接生婆抖着手解开襁褓——女婴腕间缠着青鳞胎记,哭得满脸通红。
偏巧这时,阿婆的孙子狗剩从学堂跌断了腿。郎中摇着头说:”这腿怕是保不住。”阿婆想起梦中灵蛇的话,偷偷将一颗蛇卵研碎敷在伤处。七日后,狗剩竟能蹦跳着去抓蛐蛐,只是每至月圆之夜,他脚踝便泛出青鳞纹路。
转眼到了中元节,村里闹起了鬼疫。先是赵家媳妇上吊,接着张屠户疯癫着跳井。阿婆翻出剩下的两颗蛇卵,却见卵中血丝如蛛网蔓延。村口老槐树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现青蟒虚影,蛇口衔着块石碑——上书”柳河村”三个血字,村名竟不知何时变成了”蛇隐村”。
“都道我救的是蛇,谁料救的是人。”阿婆摸着孙儿的青鳞脚踝,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那时她还是新嫁娘,在村西坟茔地救过条冻僵的白狐。如今白狐化作老郎中,每月初一在破庙施药,药引子总少不得蛇蜕。
八月十五月圆夜,狗剩的脚踝青光大盛。阿婆循着光找到村后山洞,洞内石壁上嵌着三颗蛇卵,正中那颗已裂开细纹。洞外传来熟悉的阴风,夹杂着张屠户的惨叫:”蛇仙饶命!当年是我用雄黄毒了您的道侣!”
阿婆举起油灯,照见张屠户跪在洞前,身后盘着条丈许长的白蟒。那蛇金瞳如炬,蛇尾卷着半截染血的屠刀。洞内突然传来婴儿啼哭,狗剩蜷在石卵旁,手腕青鳞与蛇身纹路渐渐重合。
“原来三十年前的白狐,今日的青蟒,都是……”阿婆话音未落,山洞轰然坍塌。月光下,只见狗剩化作丈许长的青蟒,驮着阿婆腾空而起。村中房屋尽成废墟,唯老槐树根深扎地脉,树下石碑刻着:”灵蛇转世济苍生,因果循环报善人。”
远处传来鸡鸣,东方既白。阿婆从蛇背上跌落,怀中抱着熟睡的婴儿,腕间青鳞已褪成朱砂胎记。废墟中,张屠户的屠刀深深插进蛇蜕,那蛇蜕在阳光下化作缕缕青烟,随风散入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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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的日头毒得很,晒得青石板上直冒青烟。阿婆抱着襁褓坐在老槐树下,树影里斑驳的光斑晃得人眼晕。狗剩在摇篮里睡得安稳,腕子上的青鳞褪成淡粉,跟树皮上新结的疤似的。
“老嫂子!”李半仙拄着桃木杖晃过来,卦袍下摆沾着露水,”昨夜观星,紫微东移,怕是有大劫啊。”阿婆往他空碗里倒了碗凉开水:”您这半仙儿,昨儿还说蛇仙报恩呢。”
李半仙突然掐住狗剩的命门,枯枝似的手指直发抖:”这娃子……这娃子命宫里有东西!”阿婆抄起扫帚就要抡,却见李半仙从袖里摸出个铜铃铛,铃铛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铜铃一碰狗剩的襁褓,立马发出乌鸦似的哑叫。
“看见没?”李半仙白胡子翘得老高,”这是蛇煞!当年柳三爷修堤,挖出个青铜匣子,里头就是这玩意儿。您救的那条青蟒,八成是守着铜铃的灵物。”
阿婆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三十年前那场大水。那年她刚嫁到柳河村,洪水把半拉村子都泡了。柳三爷带着人修堤,真挖出个青铜匣子,匣子里头除了这铜铃,还有半块玉珏,上头刻着”永镇”二字。
后晌日头偏西时,阿婆揣着铜铃进了柳氏祠堂。祠堂里供着柳家先祖的牌位,最上头那个缺了角,是光绪年间闹饥荒,饿极了的村民把牌位当柴烧了。
“阿婆小心!”看祠堂的瘸腿阿福突然窜出来,”昨儿夜里,牌位后面的墙缝里往外渗血。”阿婆往墙缝里瞅,果真看见暗褐色的血痂,凑近一闻,竟是蛇腥味。
铜铃突然在供桌上转起来,叮叮当当地指向最下头的牌位——柳三爷的。阿婆用簪子挑开牌位后的黄符,露出个暗格,里头躺着另外半块玉珏。玉珏合起来,上面刻着”柳氏永镇灵蛇魄,铜铃一响万劫开”。
“不好!”阿婆撒腿就往村口跑,布鞋都甩丢了一只。当年柳三爷修堤挖出铜铃和玉珏,怕是镇着蛇仙的魂魄。如今玉珏重圆,铜铃又响,怕是要出大事。
八月十七的月亮圆得邪乎,照得村西头坟茔地白惨惨的。阿婆把狗剩托付给李半仙,揣着铜铃和玉珏就往坟地赶。夜风里飘着纸钱香,混着蛇腥味儿,呛得人喉咙发痒。
“柳三爷!”阿婆在坟头摆上供果,”当年您镇这蛇仙,究竟是为的啥?”话没说完,坟头土突然拱起来,钻出条赤链蛇,蛇头上顶着柳三爷的银烟袋。
赤链蛇绕着铜铃转了三圈,突然开口说话:”当年我修堤,挖出青铜匣。匣子里有蛇仙内丹,能活人白骨。可那内丹沾了人气,就会变成蛇煞……”
阿婆想起赵家媳妇生的怪胎,后脊梁骨直冒冷汗。赤链蛇突然窜上阿婆肩头:”快看那月亮!”
月亮上笼着层青气,隐约看见条青蟒在云中翻腾。村口老槐树突然自燃,火光里腾起条白蟒,蛇尾卷着半截石碑。青蟒从云中俯冲下来,两蛇在月轮下缠斗,搅得天地变色。
“铜铃!快摇铜铃!”赤链蛇缠住阿婆手腕。阿婆掏出铜铃,用尽全身力气摇晃。铜铃发出清越的龙吟,两蛇突然僵住,齐齐望向阿婆手中的玉珏。
月光大盛,照得玉珏上”永镇”二字金光闪闪。青蟒化作个穿绿衫的女子,跪在阿婆面前:”求您镇了我罢!我偷内丹是为救道侣,可内丹沾了人血,变成蛇煞……”
阿婆这才看清,女子手腕上缠着青鳞,跟狗剩的一模一样。白蟒也化作个白衣书生,正是当年阿婆救的白狐。书生捧着染血的屠刀:”当年我用屠刀沾雄黄,毒了青蟒的道侣,只为取内丹救村民……”
“原来……”阿婆颤巍巍地摸着玉珏,”三十年前的因,结出今日的果。”绿衫女子突然抓住阿婆的手:”您若镇了我,蛇煞便解。可狗剩……他体内有我的内丹……”
李半仙抱着狗剩冲进来,孩子腕上的青鳞已经漫到肩头。赤链蛇突然咬住阿婆的衣角:”当年柳三爷没镇死我,只因我许了个愿——”
“我许柳河村百年无灾!”赤链蛇化作柳三爷的模样,”可如今蛇煞现世,愿力便破了。”月光突然暗下来,两蛇化作青白两道流光,钻进狗剩的眉心。
八月十八的晨雾里,阿婆抱着狗剩往村口走。孩子腕上的青鳞褪成朱砂痣,跟出生时一样。村西头坟茔地的血痂不见了,老槐树底下躺着半截蛇蜕。
“阿婆!”张屠户拎着新鲜的猪腿迎上来,”昨儿夜里,我梦见青蟒驮着孩子飞……”阿婆往他手里塞了颗红鸡蛋:”梦都是反的。”
狗剩突然指着天空笑,阿婆抬头望去——云层里隐约有青白二蛇盘旋,蛇尾缠着个铜铃铛,叮叮当当地响。
打那以后,柳河村再没闹过邪祟。阿婆接生时,总要在襁褓里放片蛇蜕。狗剩长到十八岁,参军打仗立了功,腕上的朱砂痣却越来越红。
有回他打湘西过,遇见个穿绿衫的姑娘。姑娘手腕上也缠着青鳞,见着狗剩就笑:”你阿婆当年摇铜铃的样子,真像观音菩萨。”
狗剩摸出怀里的蛇蜕,那姑娘突然化作青烟,只留下句话在风里飘:”铜铃一响,万劫皆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