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耍蛇人
话说在清朝乾隆年间,山东东郡有个叫李昭的人,靠着耍蛇的技艺维持生计。
李昭精心驯养了两条青色的蛇,体型较大的那条,他唤作“大青”,小一些的则叫“二青”。
二青的额头有一抹鲜艳的红点,性情极为聪慧温顺,不管李昭指挥它进行怎样的盘旋舞动,都能完美呈现,从不失误。也正因如此,李昭对二青宠爱有加,比对其他的蛇都要上心。
时光匆匆,一年过去,大青不幸死去。李昭想着再寻一条蛇来填补大青的位置,可平日里忙着四处奔波卖艺,一直没抽出时间去寻觅。
有一晚,李昭借宿在山间的一座古寺里。
第二天清晨,他像往常一样打开装蛇的竹箱,却发现二青不见了踪影。这可把李昭急坏了,他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地寻找呼喊,可找遍了每个角落,愣是连二青的影子都没瞧见。
以往每到草木繁茂的地方,李昭都会把蛇放出去,让它们自由自在地活动一会儿,用不了多久,蛇自己就会回到竹箱。
因为有这个习惯,李昭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想着二青说不定一会儿就自己回来了,便坐在那里耐心等待。
可一直等到太阳高高升起,二青还是没有出现,李昭彻底绝望了,满心沮丧地挑起担子准备离开。
刚走出没多远,李昭突然听到路边杂乱的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停下脚步,满心疑惑地回头望去,惊喜地发现竟然是二青回来了!
李昭欣喜若狂,就好像找到了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样。他赶忙把担子放在路边,二青也在他身旁停了下来。
这时,李昭才注意到,二青身后还跟着一条小蛇。他轻轻抚摸着二青,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跑掉了呢。这个小家伙是你带来的吗?”说完,李昭便拿出平日里喂蛇的食物,递给二青,也不忘给小蛇分一些。
小蛇虽然没有离开,但看起来十分害怕,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吃。二青见状,用嘴叼起食物,一点一点地喂给小蛇,那模样就像热情好客的主人在招待客人。在二青的鼓励下,小蛇终于鼓起勇气吃了起来。吃完后,小蛇便跟着二青一起钻进了竹箱。
李昭把它们带回去后,开始训练小蛇。没想到这小蛇十分伶俐,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它表演起盘旋、弯曲等动作来,和二青一样娴熟出色。
李昭十分满意,给小蛇取名为“小青”。从那以后,李昭带着二青和小青四处表演,精湛的技艺吸引了众多观众,他们也因此赚了不少钱。
通常来说,耍蛇人驯蛇表演,蛇的长度一般不会超过二尺,太长太重的话,表演起来就不方便了,就得换一条新的蛇。但二青实在是太温顺乖巧了,李昭一直舍不得把它换掉。
就这样,又过了两三年,二青越长越大,已经有三尺多长了,它往竹箱里一卧,整个竹箱都被塞得满满当当。考虑到二青的生长,李昭决定把它放回大自然。
这天,李昭带着二青来到淄川县的东山里,拿出准备好的美味食物喂给二青,然后对着它诚恳地说道:“二青啊,你在我身边也很久了,如今你长大了,这山林才是你真正的归宿,走吧,以后隐身在这深山大谷之中,好好生活。”
说完,便放开了二青。二青离去后,李昭心里空落落的,可没过一会儿,二青竟然又回来了,围着竹箱不停地游走。李昭见状,挥挥手对二青说:“走吧走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以后在这深山里,说不定还能修炼成神龙呢,竹箱里可不能一直待下去呀。”
二青听了,这才缓缓离开,李昭站在原地,一直望着二青远去的方向。
可谁能想到,没过多久,二青又折返回来,这次不管李昭怎么驱赶,它都不肯离去,还一个劲儿地用头去撞竹箱。
这时,竹箱里的小青也不安分起来,不停地窜动。李昭一下子明白了,二青这是想和小青告别啊!他赶忙打开竹箱,小青一下子就窜了出来。
二青和小青一见面,便亲昵地交头接耳,相互吐着信子,仿佛在诉说着离别的话语。过了一会儿,两条蛇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慢慢地离开了。
李昭望着它们离去的背影,心想小青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小青独自回来了,径直钻进了竹箱里。
从那以后,李昭一直留意着,想再找一条合适的蛇来训练,可始终没有遇到满意的。
而小青也在一天天长大,身体越来越粗壮,已经不太适合再进行表演了。后来,李昭虽然又得到了一条蛇,也还算温顺听话,但和小青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这个时候的小青,已经长得比小孩子的胳膊还要粗了。
在二青回到山林后的日子里,经常有进山打柴的人看到它的身影。又过了几年,二青长得愈发巨大,身长好几尺,身体粗得像碗口一般。
不知道什么原因,二青开始变得有些凶猛,时不时地出来追赶路人。渐渐地,这条路就成了大家口中的“危险之地”,过往的行人都互相提醒,不敢再从这里经过。
有一天,李昭恰好要经过这片区域。他刚走到那里,突然一条大蛇像一阵风似的从草丛中窜了出来。李昭吓得脸色惨白,撒腿就跑。大蛇在后面追得越来越紧,眼看就要追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昭回头瞥了一眼,猛然发现蛇头上有一个醒目的红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条大蛇就是二青。
李昭赶忙停下脚步,放下担子,大声喊道:“二青,二青!是你吗?”大蛇听到呼喊,一下子停住了,高昂着头,盯着李昭看了许久。
紧接着,它像以前一样,欢快地缠绕在李昭身上。李昭这才感觉到,二青并没有恶意,只是它如今身躯太过庞大沉重,李昭实在承受不住它的热情,没一会儿就被缠得摔倒在地,只能大声祈祷二青能放开他。二青似乎听懂了李昭的话,松开了身子。
随后,二青又用头去碰李昭的竹箱。李昭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打开竹箱放出了小青。两条蛇一见面,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李昭看着这一幕,感慨万分,对小青说:“小青啊,我早就想着和你分别了,如今二青来了,你们可以作伴了。”接着又对二青说:“二青,小青是你带来的,现在你就把它领走吧。我还有一句话要嘱咐你们,这深山里有足够的食物和水源,你们千万不要去惊扰路人,不然会遭到上天的惩罚的。”
两条蛇似乎听懂了李昭的话,都乖乖地低下头。随后,它们迅速地窜了出去,二青在前,小青在后,所到之处,草木都被它们庞大的身躯分开,向两边倒去。李昭站在原地,久久地凝视着它们离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离开。
从那以后,这条路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行人来来往往,再也没有受到大蛇的惊扰。只是谁也不知道,二青和小青到底去了哪里。
异史氏说:蛇,不过是一种看似笨拙迟钝的动物罢了,却能对故人如此眷恋不舍,而且还能轻易地听从别人的劝告。反观那些自称为人的家伙,有些面对十多年交情深厚的朋友,有些面对几辈人都对自己有恩情的恩人,却常常在对方落难时,不但不帮忙,反而想着去陷害他们。还有些人,面对别人诚恳的劝告,不仅完全不听,还把劝他的人当成仇人。要是让这两条重情重义的青蛇知道了这些事,恐怕也会为这些人的行为感到羞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