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鬼妻
明朝末年,山东有个叫卜大功的守备官,奉命前往安徽凤阳平定叛乱,与张献忠的叛军在滁州大战,因对南方水土不服,厮杀中被活捉。
卜大功有个故友名叫马雄飞,早年就劝他投靠张献忠,他很是反感,认为大丈夫理应报效国家,而不是与乱臣贼子同流合污。两个人志向不同,因此分道扬镳。
这一次,卜大功被捉后,马雄飞看中他作战勇猛,就向张献忠求情,免了他的死罪,劝降他为反贼效力,却遭到他的拒绝。无奈之下,便将他关进了土牢。
这天夜里,卜大功朝着北方拜了几拜,仰天长叹一口气,继而吟诵道:“去国离乡事故鼙(pi),满拼颈血染霓虹。”
刚念了两句,就听窗外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江流不葬英雄骨,好逐青鸾过岳西。”
正疑惑至极,就见牢门前突然来了一名青衣女子,年龄大概十五六岁,生得清丽脱俗,非同一般。
只听那女子说:“你一个壮士应该战死沙场,怎么就要自戕在这牢中呢?小女子仰慕你的气节,特来相救,你可愿意随我而去。”
闻听此言,卜大功喜出望外,也没有细想,便随女子走出牢房。
说也奇怪,看守的狱卒如同醉酒一般,个个东倒西歪地站不起身,根本无力阻拦他们。
准备离去时,女子似乎又想到什么,说道:“我在墙上题首诗,就是要告诉叛贼,我们是如何去的!”
说完,又进了牢房,提笔写了一通。因为光线昏暗,卜大功并未看清她写些什么。
两人出了土牢,一路行至长江边,早有一艘小船在等候。船上有一名十二三岁的侍女,摆渡的技法十分高超,也不见她用多大力气,船却如离弦的箭一般疾速行驶,眨眼间就进了江中心。
女子见卜大功一脸惊愕,便请他进入船舱。里面已经摆好酒菜,让他小酌些酒压惊。
闲谈中,得知女子姓马名青鸾,常州府人氏。父亲是泸州将军,守城苦战数月,命丧叛军之手。她此番是要回家乡报丧,路过土牢救下了卜大功。
讲完自己的身世,青鸾躬身施礼,脸色羞红地说道:“我素来敬佩那些宁死不屈的将士,见壮士忠勇不变节,心中钦佩不已,愿以身相许,还请你接纳我。”
对于青鸾的大胆表白,卜大功却愧不敢当,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之前,他是个一心想走仕途的书生,20岁时弃笔从戎上阵杀敌,立下战功才得到守备官一职,其他方面并无建树。
如今,他才获自由身,无力建功立业,连一个立锥之地都没有。况且他比青鸾大十几岁,如何敢接受这天下掉下来的好事呢?便婉言谢绝了她,
可青鸾却坚决要嫁给他为妻。见她说得认真,又看中她巾帼不让须眉的飒飒风姿,卜大功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第二天清晨,船就行驶到了钱塘江。一夜间竟驶出千里,卜大功被惊得瞠目结舌,本想问个究竟,只听青鸾说:“你不必惊慌,所有疑惑等我们成亲之日,我会一一解答。你到了我家之后,不可多言,一切看我的眼色行事!”
卜大功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对她很信任,就按照她说的去做。
两人下了船,侍女撑船离开。青鸾带他来到一户高门大院前,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参戎府”。
早有门童通报,不一会儿来了一位身着裘衣的少年郎,青鸾介绍说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卜大功见对方气宇轩昂,便知不是普通家庭,就扮成随从模样,跟在青鸾的身后进入厅堂。
青鸾一见到母亲马夫人,便跪下来痛哭起来,将父亲英勇殉国一事相告。顿时,堂上哭声一片,乱成一团。
过了一会儿,青鸾又说:“女儿能侥幸回家,多亏这位卜守备相救。”说完,将卜大功介绍给家人,并讲明自己已经以身相许,请母亲成全。
马夫人见卜大功虽然相貌堂堂,但与女儿年龄相差太大,本不想同意,考虑他对女儿有救命之恩,才勉强答应了这门婚事。这也许就是青鸾把事情反着说的原因吧。
半月之后,按照当地习俗,先为马将军守灵七日,再为一对新人举行了婚礼。
洞房之夜,卜大功挑开新娘子的盖头,就见青鸾一脸正色地说:“夫君,你我既然已成为夫妻,就该坦诚相待。我下面说的话,请你仔细听,若心里无法接受,可以选择离开。”
原来,青鸾并非阳世之人。
据她讲述,她的父亲马将军娶有两房夫人。四年前,她的亲生母亲带着她,跟随将军去了泸州上任,守城不到一年,就遇到张献忠的叛军攻城。结果,他的父亲为国捐躯,母亲自尽身亡;她也因寡不敌众,被敌军包围。
就在这时,有个叫马雄飞的敌军将领,见她长得颇有姿色,欲行不轨,被她巧妙逃脱。因不甘受辱,便投井自尽了。
青鸾的魂魄怨念太重,得到孤山小孤(妈祖)的垂青,授她功法,并告诉她,她命中会得到一品诰封,让她重新回到阳间。那位帮他们渡江的侍女,便是孤山小姑身边的童子,来助她一臂之力。
说到这里,青鸾解释说:“我虽为女鬼,但与常人无二,夫君大可放心。”
卜大功听完后,并不是很惊讶,他早就怀疑青鸾不是常人。既然他们已经成为夫妻,他便要接受她的一切。
婚后,夫妻二人向马夫人告别,得到很多金银细软的帮衬。两个人准备回北直隶,行至途中,得知马雄飞被张献忠斩杀,头颅挂在了城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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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知这个消息,青鸾喜极而泣,她说:“那天在土牢中题诗,就是要引起张献忠的猜忌,他生性多疑,且嗜杀成性,怀疑是马雄飞放走了你,故而杀了他,我才能大仇得报啊!”
夫妻二人回到家乡涿郡,找了一处偏僻之所,过起了逍遥自在的隐世生活。后来天下太平,卜大功才出来做事,有了些许成就,卜家渐渐显赫起来。
他们还生有两个儿子,都考中了武状元。青鸾得以被封为了一品诰命夫人,正应验了孤山小姑的预言。
青鸾晚年时,模样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人人都称奇,只有卜大功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临终前对青鸾说:“此生能遇到夫人,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若有来世,我们再做夫妻。”
卜大功离世之后,青鸾便不知所终。她的儿子只好将她的衣物埋进父亲的棺椁中,算是把两个人合葬在了一起。
故事出自清代长白浩歌子(庆兰)的《萤窗异草》之《卜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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