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陈云栖

 

聊斋志异:陈云栖

在湖北夷陵那片灵秀之地,有一位名叫真毓生的少年,他出身于举人之家,自幼便展现出非凡的才情,文章写得那叫一个精妙绝伦,字里行间都透着灵气。而他本人,更是生得俊雅潇洒,犹如那春日里枝头最娇艳的花朵,在一众同龄人中显得格外出众,年纪轻轻便已声名远扬。

真毓生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一日,家中来了个相面的先生。那先生目光深邃,仿佛能看穿人的命运一般,见到真毓生后,端详了许久,而后缓缓说道:“这孩子日后啊,当娶女道士为妻呢。” 真生的父母听闻,只当是那相面先生的玩笑之语,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相视一笑,便抛诸脑后了。

时光荏苒,真毓生渐渐长大成人,到了该谈婚论娶的年纪。父母自然是着急万分,四处托人说亲,可这真毓生啊,眼光颇高,高门大户的千金瞧不上那些娇蛮任性的做派,普通人家的姑娘又觉得少了些才情韵味,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婚事一直没能定下来。

真毓生的母亲臧夫人,娘家在黄冈。这一日,真毓生因着有事要去拜见外祖母,便踏上了前往黄冈的路途。一到黄冈,他便发觉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热议着一件事儿,说是 “黄州‘四云’,少者无伦”。真毓生心中好奇不已,细细打听之下,才知晓本郡有座吕祖庵,庵中的女道士们个个生得貌美如花,这才有了如此说法。而那吕祖庵距离臧家村不过十几里路,真毓生那颗好奇的心啊,就像被小猫挠了一般,按捺不住,便偷偷地朝着吕祖庵跑去,想着去见识见识这传闻中的美景佳人。

不多时,真毓生便来到了吕祖庵前。只见那庵门紧闭,透着一股静谧又神秘的气息。他上前轻轻敲了敲门,不多会儿,门 “吱呀” 一声开了,果然有三四个女道士走了出来迎接。真毓生抬眼望去,只见她们个个都打扮得整洁漂亮,举手投足间有着别样的韵味。然而,其中有一个最为年轻的,那模样,真可谓是绝代佳人,沉鱼落雁之姿都不足以形容其美貌,真毓生只一眼,便好似丢了魂儿一般,目光紧紧地黏在了她的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那少女似是察觉到了真毓生炽热的目光,微微红了脸颊,手托着香腮,只是看向别处,眼神中透着一丝羞怯。女道士们倒是热情,纷纷邀请真毓生进去,说是要去煮茶、找茶碗来招待他。趁着这个空当,真毓生鼓起勇气,凑到那少女身旁,轻声问道:“不知姑娘芳名呀?” 少女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细声回答道:“我叫云栖,姓陈。” 真毓生一听,心中觉得有趣,竟开起了玩笑:“太巧了呀!我正好姓潘呢。” 云栖听了这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赶忙低下头去,不再言语,随后便起身匆匆离开了。

没一会儿,女道士们便煮好了茶,又端上了新鲜的水果,各自介绍起了自己的姓名。一个叫白云深,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模样,举手投足间透着成熟的韵味;一个叫盛云眠,二十来岁,眉眼间满是灵动;还有一个叫梁云栋,二十四五岁,却是妹妹。只是那让真毓生心心念念的陈云栖,却再也没出现了。真毓生心中满是怅惘,忍不住向白云深打听云栖的去向。白云深笑着说道:“这丫头呀,怕生着呢,估计是躲起来了。” 真毓生见状,觉得再待下去也不妥,便起身告辞。白云深极力挽留,可真毓生哪还有心思留下,执意要走。临出门时,白云深却又说道:“你要是想见云栖呀,明天可以再来呢。”

真毓生回到住处后,脑海里全是陈云栖那娇美的模样,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觉,心里头就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 跳个不停。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二天,他迫不及待地又朝着吕祖庵赶去。

到了庵中,女道士们都在,可唯独不见陈云栖的身影。真毓生心里虽着急,却也不好意思马上就问。女道士们倒是热情,摆下了饭菜,非要留真毓生吃饭。真毓生极力推辞,可道士们根本不听,白云深更是直接掰开一块饼,又塞给他一双筷子,满脸殷勤地劝着。

吃完饭后,真毓生实在按捺不住了,问道:“云栖在哪里呀?” 女道士们笑着回答说:“她呀,自己会来的,你再等等呗。” 可这一等,就等到天色渐晚了,真毓生心里惦记着回去,便起身要走。白云深赶忙拉住他的胳膊,说道:“再待会儿嘛,我这就去把那丫头给捉来见你呀!” 真毓生听了这话,又犹豫着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白云深挑着灯笼,又摆上了酒菜,这时盛云眠不知为何也起身离开了。酒过几巡,真毓生觉得自己有些醉意了,便推辞说不能再喝了。白云深却说道:“你再喝三杯呀,云栖就出来了呢。” 真毓生无奈,只得又喝了三杯。梁云栋见状,也跟着要挟,真毓生拗不过,又喝了三杯。喝完后,他干脆倒扣过酒杯,坚决告辞要走。白云深看着梁云栋,使了个眼色说道:“咱俩的面子小呀,劝不动客人多喝点呢。你去把陈丫头拖来,就说潘郎等妙常已经等了很久啦!” 梁云栋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可没过多久,又回来了,耷拉着脑袋说:“云栖不来呢!”

真毓生这下是真的想走了,可夜已深了,外面黑乎乎的,回去的路也不好走。他便佯装醉倒,仰面躺了下来。哪成想,这白、梁二人竟起了坏心思,替他脱光了衣服,还轮番凑上去行淫。真毓生这一整晚啊,那叫一个不堪骚扰,心里又气又怕,好不容易熬到了天刚亮,便赶紧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吕祖庵。

从那以后,真毓生一连好几天,都不敢再去吕祖庵了,可心里头却依旧对云栖念念不忘,常常忍不住在吕祖庵附近悄悄探视,盼着能瞧见云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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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天色渐黑,真毓生瞧见白云深跟着一个少年男子走了,心中大喜,想着那梁云栋自己倒也不太怕,便急忙跑去敲吕祖庵的门。不多会儿,盛云眠答应着出来开了门。真毓生赶忙问梁云栋在不在,盛云眠说她也出去没回来呢,真毓生便迫不及待地问云栖在不在。盛云眠笑了笑,领着他又进入了一个小院,然后呼唤道:“云栖,来客人了呀!” 话音刚落,就见云栖的房门 “砰” 地一声关上了。盛云眠见状,笑着说:“关门了呢!” 真毓生站在窗外,心里有好多话想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盛云眠见他那模样,便识趣地走开了。

这时,云栖隔着窗户对真毓生说道:“她们呀,就是拿我作钓饵,想引你上钩呢!你可千万别再来了呀,再来的话,恐怕性命都难保了。我虽然守不了一辈子的清规戒律,可也不敢丧尽廉耻呀。我心里想着,要是能遇到一个真正像潘郎那样的人,便好好侍奉他呢。” 真毓生一听,赶忙发誓,说一定会跟她白头偕老。云栖想了想,说道:“我师傅抚养我长大,那可是很不容易的,你要是真的爱我,就拿二十两银子来赎我出去吧。我等你三年,可你要是指望跟我幽会偷情,那是绝对办不到的呀!” 真毓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正想再跟云栖好好倾诉倾诉自己的心意,盛云眠却又回来了。真毓生无奈,只得跟着她出去,告辞后返回了住处。

回到住处后,真毓生心里满是惆怅,一心想着要再想办法去见见云栖,可巧的是,老家突然来人了,告知他父亲病危的消息。真毓生心急如焚,连夜便奔回了家。可惜的是,没过多久,真举人还是没能挺过去,与世长辞了。臧夫人家教极严,真毓生哪敢让母亲知道自己心里这些事儿呀,只能默默地减扣自己的花销,天天攒着钱,盼着能早日凑够二十两银子去赎云栖。

期间,也有不少人来给真毓生拉亲,可他都以给父亲服孝为由推辞了。母亲不答应,真毓生便婉转地跟母亲说:“上次在黄冈的时候,外祖母想给我提一个姓陈的姑娘,我心里挺愿意的。只是咱家遭了这变故,和黄冈那边也久不通音讯了,很久都没再去问这事儿了。等我再去一趟,要是这事成不了,再听凭母亲您的吩咐吧。” 臧夫人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便答应了下来。

真毓生好不容易攒够了钱,便迫不及待地带着积蓄又踏上了前往黄冈的路。一路上,他满心欢喜,想着马上就能见到云栖了,心里别提多激动了。可等他到了黄冈,径直朝着吕祖庵走去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那吕祖庵院宇颓败,一片荒凉,跟他之前来的时候那可是大不相同了呀。

真毓生心里 “咯噔” 一下,缓缓地走了进去,见到只有一个老尼姑正在做饭。他赶忙上前询问,老尼姑叹了口气,说道:“前年老道士去世了呀,那‘四云’也早就散了呢。” 真毓生一听,焦急地问道:“那她们都到哪里去了呀?” 老尼姑回答说:“云深、云栋跟着恶少走了;云栖听说寄住在郡北;云眠呢,也不知道下落了。” 真毓生听了这话,顿时悲叹不已,满心的欢喜瞬间化为泡影,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可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又赶忙赶到郡北,一路上碰到庙观就进去打听,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陈云栖,可问了个遍,却始终没有一点云栖的踪迹。真毓生失望极了,只能惆怅地返回家中。为了不让母亲起疑,他还骗母亲说:“舅父说呀,陈老翁到岳州去了,等他回来,就派仆人来告知咱们呢。”

半年后,臧夫人回娘家探亲,心里还惦记着儿子的这门亲事呢,便向母亲问起这件事,哪知道老太太却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这事儿。臧夫人大怒,一下子就明白儿子在撒谎了。臧老太太却还怀疑是外甥孙子跟他舅父商量好了,只是没告诉自己呢。好在真毓生的舅父出了远门,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对证。

臧夫人心里气不过,可也没办法,后来便去莲峰烧香还愿,在山下找了个地方住宿。睡下后,店主人忽然来敲门,还送进来一个女道士,说是没地方住了,让一起挤一挤。那女道士自称叫 “陈云栖”,听到臧夫人说家是夷陵的,一下子来了精神,赶忙搬过座位,挨着夫人坐了下来,然后便开始讲诉起自己的坎坷遭遇,说着说着,那言词神情悲伤凄恻,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最后,云栖又说道:“我有个姓潘的表兄,跟夫人您是同一个地方的呢。麻烦夫人您托您的子侄们去告诉他一声,就说我现在暂住在栖鹤观师叔王道成那里,天天受苦,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度日如年呀,让他早点来看看我吧。不然呀,恐怕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就难以见面了呢。” 臧夫人一听,赶忙问道:“那潘生叫什么名字呀?” 云栖却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呢,只是他既然在学宫读书,那些秀才们肯定听说过他呀。”

第二天,天还没亮,云栖便早早地告辞了,走之前还再三嘱咐臧夫人千万别忘了这事儿。臧夫人回到家后,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便跟儿子提起了。真毓生一听,“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实话告诉母亲,那个潘生,就是儿子我呀!” 臧夫人一听,顿时大怒,呵斥道:“你这不肖之子呀!在尼姑观里做出那等荒唐事,还想着要以女道士为妻,这要是传出去了,还有什么脸见亲戚朋友啊!” 真毓生耷拉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说。

正好那段时间真毓生要到郡城去考试,他心里惦记着云栖,便偷偷地租了条船,径直朝着栖鹤观赶去。好不容易赶到了,却得知云栖已于半月前出游了,而且一去不回。真毓生这下可彻底绝望了,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整个人郁郁寡欢的,没过多久,便一病不起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真毓生的外祖母去世了。臧夫人得回去奔丧,出殡后,在回家的路上,却不小心迷了路,来到了一个姓京的人家。一打听,竟然还是自己的族妹家呢。京家的人很是热情,赶忙请臧夫人进屋。臧夫人一进屋,便瞧见堂屋内有个少女,约十八九岁的模样,那长得呀,秀雅无比,真真是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姑娘。臧夫人心里一直想着给儿子找个漂亮的媳妇,好安慰安慰他,见了这少女,顿时心动不已,便赶忙打听她的情况。

族妹笑着说道:“这是王家的女儿,京家的外甥女呢。可惜呀,双亲都已经去世了,暂时寄居在我们这儿。” 臧夫人又问道:“那婆家是哪里呀?” 族妹回答说:“还没定呢。” 臧夫人一听,心里更高兴了,走上前去,握着那少女的手跟她说了几句话,见她神情娇婉,心中越发欢喜了,便索性在京家住了一晚,还私下里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族妹。族妹想了想,说道:“这事倒是挺好的,只是这姑娘眼光高着呢,自视甚高呀,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婆家了。容我慢慢和她商量商量吧。”

臧夫人一听,便叫过少女,让她同自己一起睡,两人躺在床上,又说又笑的,聊得十分开心。少女也觉得臧夫人亲切,便自愿认臧夫人为母了,臧夫人那叫一个欢喜呀,赶忙邀请她一同去荆州。少女听了,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第二天,臧夫人便带着少女一同乘船返回了家。到家后,真毓生依旧卧病在床呢。母亲心疼儿子,想着让丫鬟去悄悄告诉他一声,说:“夫人给公子带了个美人回来呢!” 真毓生一开始还不信,趴在窗子上往外瞅了瞅,这一瞅可不得了,只见一个少女站在那儿,生得那可比云栖还要美丽十分呢。真毓生心里想着,这三年之约都已经过去了,云栖既然出游一去不返,想必是有了新的意中人了吧。如今能得到这样一个美人,倒也算是足慰平生了,想着想着,竟喜笑颜开的,那病呀,好像一下子就好了大半了。

母亲见儿子精神好了许多,便招呼真毓生和少女见了面,真毓生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了出去。臧夫人笑着对少女说:“你知道我让你一同来的意思吗?” 少女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呀,不过我之所以愿意一同来的本意,母亲您恐怕还不知道呢。我小时候呀,和夷陵人潘生订了亲,后来不知怎么的,音讯隔绝了,想必他早就另娶他人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做婆媳;要是不然呀,我们就还做母女呗。” 臧夫人听了,说道:“既然早有婚约,那自然是不能勉强了。只是前些年我在五祖山的时候,就有个女道士打听潘生呢;现在又冒出个潘生,可夷陵的世族大家并没有姓潘的呀。” 少女听了,惊讶地问道:“那次在莲峰下住宿的,是母亲您吗?打听潘生的那个女道士就是我呀!” 臧夫人这才恍然大悟,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呀,那潘生早就在这儿了呢!” 少女赶忙问道:“在哪里呀?” 臧夫人便命丫鬟领着她去问真生。

真毓生正站在那儿胡思乱想呢,见少女走过来,大吃了一惊,问道:“你是云栖?” 少女也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呀?” 真毓生这才把当初冒姓潘跟她开玩笑的事儿讲了出来。少妇一听,知道 “潘生” 就是真毓生,顿时害羞得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了,赶忙回去告诉了臧夫人。臧夫人问道:“你怎么又姓王了呢?” 云栖回答说:“我本姓王呀,我的师傅很喜欢我,认了我作女儿,我便改姓了师傅的姓了呢。”臧夫人也很高兴,择了吉日为儿子和云栖成了亲。

原来,云栖和云眠当初都去投奔了王道成。因为王道成住处狭窄,云眠便又去了汉口。云栖娇弱,不能劳作,又害羞再去当道士,王道成很不耐烦。正好碰上亲戚京氏去黄冈,云栖哭着讲了自己的遭遇,京氏便带着她一同回了家,让她换下道士的服装还了俗。因为要给她向大户人家提亲,所以忌讳提起她当过道士。但是有来提亲的,云栖都不愿意。舅父、舅母摸不透她的心思,心里十分厌烦她。由于这次偶然的机会,云栖得以跟臧夫人回到夷陵,最终找到自己的归宿,她如释重负。成亲后,真生和云栖各自述说了自己的遭遇,都欢喜得流下了眼泪。云栖为人孝顺勤谨,臧夫人非常爱怜她。但云栖喜好的是弹琴下棋,不会料理家务,臧夫人很感忧愁。

一个多月后.臧夫人让真生夫妻俩去京氏家拜访。两人住了几天才往回走。船行江中,见另一只船很快地驶过,船上有个女道士。靠近一看,原来是云眠!云眠惟独和云栖要好。云栖见了她非常高兴,让她到自己船上来,二人相对心酸。云栖问:“你要到哪里去?”盛云眠说:“很久以来,我一直想着你,特地去栖鹤观寻找;听说你又去投奔京氏舅舅了,我所以要去黄冈,想去探望你,竟不知你跟意中人已经团聚!现在看你像仙女一样,只剩我一人到处漂泊,真不知何时算了?”说着,泪流不止。云栖想出一个主意:让云眠换下道士装,假称是自己的姐姐,将她先带回家中陪伴夫人,再慢慢寻找个好丈夫。盛云眠听从了。

回家后,云栖先去禀报过夫人自己的姐姐来了,盛云眠才进家。只见她举止端庄,有大家风度,言谈笑语,老练世故。臧夫人守寡已很久,很感苦寂,见了盛云眠,非常高兴,惟恐她马上就走了。第二天,云眠早早就起来,替夫人操劳,不把自己看作是客人。母亲更加欢喜,心中便暗想再为儿子娶了盛云眠,以掩饰儿媳的道士身份——她却不知道云眠也是道士。臧夫人尽管有了这心思,但还没敢直接说。一天,臧夫人忽然想起忘了一件事没做,急忙问时。云眠早已给办妥了。夫人便对云栖说:“即使长得像画上的人,但不会治家,又有什么用?新媳妇能像你姐姐这佯,我就不用担忧了。”夫人不知云栖也早就有这个心思了,只是怕母亲嗔怪,没敢说。听了母亲这样说,便笑着回答说:“母亲既然喜爱她,我想效法女英、娥皇二女同侍大舜的故事,怎么样?”母亲没说活,笑了笑。云栖退下,告诉真生说:“老母已经点头了!”于是另准备了一间干净屋子,云栖又去对云眠说:“过去我们在观中同床共宿时,姐姐曾说:‘只要能得到一个亲爱知己的人,我们两人共同服侍他。’你还记得吗?”

云眠听了,不觉双眼蒙上了泪光,说:“我所谓的亲爱之人,不指别的:过去我天天劳作,并无一人知道我的甘苦;几天来,我不过稍操劳了一下,就烦老母挂念体恤,这一冷一暖,我怎能不明白!如果不下逐客令撵我走,能让我长伴老母,我便很满足了,并不敢希望能实现过去说过的话。”云栖告诉了母亲,母亲便命姐妹俩焚香发誓,永不后悔。接着就让真生和云眠行了夫妇礼。同床时,云眠告诉真生说:“我是二十三岁的老处女。”真生还不太相信。既而下红沾湿了褥子,真生才大感惊奇。盛云眠说:“我之所以想找个丈夫,并不是耐不得女尼观中的寂寞;实在是因为拿自己的清白身子,像妓女一样应酬客人,令人不能忍受!我借和你这一次欢会,以明确我是属于你的人。今后我只愿代你服侍老母,料理家务。像那闺房之乐,请你跟别的人一块去探讨。”三天后,云眠便抱着被子去找老母,让她回去也不回。云栖便早早地到母亲处占了她的床,云眠迫不得已,只得跟真生去睡。从此,隔两三天,两人就更换一次。

臧夫人本来很会下棋,自从守了寡,便没心思再下了。盛云眠来了后,一切家务都料理得井井有条。夫人白天没事,常常和云栖下棋;晚上就挑灯品茶,听两个儿媳妇弹弹琴,到半夜才散。常常对人说:“孩子的父亲活着时,我都没现在这么快活!”盛云眠掌管帐簿和钱财,每次记完帐,都要报告老母。老母怀疑地说:“你们姐妹俩都说自小就成了孤儿,那么记帐、弹琴都是跟准学的?”云眠实说了自己的道士身分,母亲也笑着说:“起初我不想给儿子娶个女道士,现在竟娶了两个!”忽然想起儿子小时算的卦,才相信命中注定,运数难逃。

后来,真生又去考了次试,仍没考中。夫人说:“我们家虽不富裕,也有薄田三百亩。多亏云眠经营料理,生活越来越好过。儿只管在我膝下,领着两个媳妇跟我共乐,不愿意你去求什么富贵!”真生听从了。后来,云眠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云栖生了三男一女。母亲八十多岁时才去世,这时孙子都成了秀才,其中长孙是云眠生的,已经考中了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