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债

 

阴债

古时候,徽州有个农户名叫冯富,他听闻城里山羊能卖个好价钱,便将自家几只山羊赶去城里售卖。到城里要走两天的山路,冯富从早走到傍晚,路过一处荒宅之时打算在此住一晚第二天再赶路。有老人路过这里,就好心劝说冯富这荒宅闹鬼,万万不可在此借宿。冯富却说自己身强力壮,既不相信也不惧怕,明早就走。若是万一遇见了鬼怪有什么意外,也和老人绝无瓜葛,老人听闻也不再劝他。

冯富将山羊赶进院子之中,他也心生好奇地在院里东瞧西瞧。见堂屋正门已贴上封条,历经多年积累,门上的封条已厚约一寸多了,冯富并不认得封条上面写了什么字,他也不知道为何要封掉此门。看了半天冯富没觉得有啥可怕的,就抱来一捆干草,铺在地上便呼呼大睡起来。

到了二更时分,冯富觉得身边冷风习习,四下一片静寂,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心想这房里是不是有贼?于是急忙站起身来向门缝里面查看,虽然外面月光皎洁,可房内一片漆黑。这时候他也不管封条不封条了,一脚踹开房门,大声喊道:“是谁在偷东西?给我出来!”

房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之声,并没有人回应他。冯富将房门、窗子开到最大,让月光照进来。这时候他看到墙角处有一堆白骨吓得后退几步并惊慌道:“我以为是贼人进来,无意打搅,还请不要见怪!”说完便退出门外,连窗户都没关。

冯富走出来之后,四周又回归了静谧。这时候冯富突生恻隐之心,他觉得人死如灯灭,这堆白骨没什么可怕的,不如在院子挖个坑让尸骨的主人入土为安,这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于是冯富在院中找到锄头,挖了一个坑将尸骨小心翼翼地埋了进去。忙完之后,冯富拍拍身上的尘土又回到干草堆上睡起觉来,没多会他便打起鼾来。

“你看这清风徐徐明月当空,如此良辰美景怎能虚度?老弟何不跟我痛饮一杯?”这番话叫醒了冯富,他迷迷糊糊站起身来,摆摆手拿着鞭子就要赶羊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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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要去卖羊,走晚了就赶不上集了。”冯富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

这时候冯富耳边传来一阵声音道:“方才你贸然闯进屋子之时是一更,埋完白骨是二更,现在不过是三更刚过,下弦月刚落下没多久。外面一片漆黑,你如何出发?”

这番话让冯富猛然惊醒,他四顾环视一阵,顿时惊恐万分:是谁跟自己说话?难道是自己见鬼了不成?想到这里他便大声叫喊给自己壮胆:“你是谁?为何要捉弄我?不要东躲西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莫要惊慌!”言毕从院子中的树后走来一个白面书生,他不慌不忙地来到冯富跟前鞠躬说道:“我姓白,单名一个江字,您可以叫我白江。今日咱们相遇也算有缘,并无害您之心!”

“嗨!”冯富摆摆手说道:“我还以为你是鬼呢,吓了我一大跳!”

“您没说错,我就是鬼!”白江面带微笑,将心情刚刚平复的冯富吓得一个哆嗦。

“你…你是鬼?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找我?”冯富连连后退。

白江笑着跟他解释说自己就是荒宅的主人,他说道:“我生前尚未娶妻,在这置办一个僻静的宅院安心读书,想考取功名,不料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客死他乡。多年来一直没有入土为安,如今感谢冯富做了好事,他感激不尽想与冯富结为兄弟!”

冯富听闻也不再害怕,于是两人在荒宅之中畅聊一番。白江拿出美酒,两人边喝边聊,闲聊之中,白江问冯富道:“我比你年长不少岁,今后你为弟我为兄,老弟可有烦心事?”

冯富点点头道:“哎,我就是个贫苦之人。为了多赚点银子,将家中山羊赶到城里卖,也不知是亏是赚。要是能多卖点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如愿娶个媳妇!”

白江看了看院中的几只山羊,笑着说道:“这恐怕不够!”

冯富一脸尴尬,白江说道:“老弟您也帮过我,您看需要多少银两才能娶上媳妇?大哥帮你。”

冯富听闻十分激动,他小心翼翼道:“这怎么好意思?我盘算着要是有三两银子就好了。”

白江听闻哈哈一笑道:“这样吧,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娶了媳妇之后还可以置办田产。以后老弟你好好努力,空了别忘记找老哥喝点酒!”说完便对冯富说院落里槐树底下有一个紫檀木箱,只要他第二天挖出木箱并打开之后就能看见银子,他可从中拿十两回去娶妻用。冯富听闻半信半疑,白江笑道:“您尽可放心,但还请您记住千万不要失信于人。”说完便消失在夜色里。冯富喝了点酒,也忍不住困意,躺在草堆上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冯富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他见四下无人,就来到槐树底下挖了起来,不成想真挖到一个紫檀木箱,打开一看里面装满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冯富心里激动万分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忐忑不安地拿了十两银子,就想将木箱埋回去。可这时候他心里犹豫起来,心想道:“这些银子对我们这些活人来说才有用,他白江一个孤魂野鬼要银子作何用?可若是要拿多了,自己岂不是背信弃义?”

犹豫片刻,冯富多拿了五两银子,他打算用这五两银子买一匹高头大马,他心心念念了许久,到时候一定无比风光。再说了,他只多拿五两而已,白江应该发现不了。冯富鬼鬼祟祟地将十五两银子揣进口袋之中,赶着羊回到家中。

回到家不久,冯富便买了一匹威风的高头大马,给他说亲的媒婆多了起来,一般的姑娘他都看不上眼。

这天冯富去外面游玩回到家中之时天色已黑,他看到有个人在前面挡住他的去路。冯富快马加鞭竟甩不开这个人影,正当冯富疑惑之时,这人影开口了,他不是别人正是白江,白江质问道:“老弟你有没有多拿银子?”

冯富心里一惊,但脸上还是故作平静地说道:“兄弟我是那种人吗?我拿你当亲大哥,可您不能诬陷我啊。”

白江一脸失望,冯富又问道:“您我已阴阳两隔,这银子是阳间财宝,您为何心心念念这点银子呢?”

白江嗔怒说道:“这银子怎么用并不重要,是谁的才重要,任何人都不能以此为借口满足自己私欲。不义之财不可贪,也莫要心存侥幸,否则终会害了自己。”

冯富纠结片刻继续嘴硬说道:“没拿就是没拿,天地良心!”

白江也不再与他争辩,转身飘然而去。冯富如释重负回到家中。此后几天,白江没有再来找过他,冯富暗自窃喜。不料乐极生悲,他有次从马背跌落摔成重伤,马儿也溜走再也没回来。家人将他送去医治,花了整整七两银子才将他治好。

一段时间之后,冯富终于痊愈。他愤怒不已地大骂白江背信弃义、吝啬至极,是个十足的小气鬼。他打算将荒宅大槐树底下将银子全挖出来,可行至半路他突然如梦初醒想到:当初我要是不贪图那五两银子,何以至此?白江待我不薄,我保住性命且还剩三两银子。人心不足蛇吞象,不好!不好!想到这里,冯富便返回家中。

回家之后,冯富不再记恨白江,他安心放牧也如愿娶到了贤惠的媳妇。在成亲的当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白江对他说道:“恭喜老弟喜结良缘,及时回头,咱们纵然阴阳两隔,也还是兄弟。哥哥在此祝你百年好合,并送你一匹骏马为贺礼!”说完,他见白江牵来一匹枣红色的马,冯富不知所措,正要拒绝之时突然梦醒了。

这时候只听窗外过过门的妻子喊道:“这枣红色的马是哪来的?打也不走,骂也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