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狐仙女

在绍兴这座古老的小城，时光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石板路蜿蜒曲折，白墙黑瓦的房屋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处处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城中有一位老寡妇，独自居住在一间简陋的小屋里。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她的背微微佝偻着，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坚韧。每到夜晚，老寡妇便会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纺线，以此来打发漫长的时光。

这一晚，老寡妇如往常一样专心致志地纺着线，突然，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了。一位少女轻盈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老奶奶不累呀？” 老妇惊讶地抬起头，只见眼前的少女十八九岁的模样，长得极为俊俏。她身着一身光彩华丽的长衣，在昏黄的灯光下，宛如仙子下凡。老妇吃惊地问道：“你从哪儿来？来干啥？” 少女微笑着回答：“觉得老奶奶一个人住着孤独，所以来跟你作伴。”

老妇心中疑虑重重，怀疑她是从官宦人家私跑出来的小姐，便一再追问。少女不慌不忙地说：“奶奶别怕，我也像您一样孤身一人。喜欢您的贞洁，才来投奔您。省得咱俩都闷得慌，难道不好吗？” 老妇心中仍有疑虑，又怀疑她是狐仙。她犹豫着不答应，心中充满了恐惧。然而，少女竟然上了床，替她纺起线来，一边纺线一边说：“奶奶别愁，这种活路我最熟悉了，一定不白吃您的饭。” 老妇看着少女温柔俊美的模样，又感受到她的勤劳善良，心中渐渐安心下来。

夜深了，少女对老妇说：“我带来的被褥枕头还在门外头，您出去小便的时候请替我提进来。” 老妇出了门，果然拿回一个大包袱。少女解开包袱，铺到床上，那绸缎质地的被褥不知是什么材质，只觉得又香又滑溜。老妇也铺开自己的布被子，与少女同睡。少女还未脱完衣服，屋里就充满了浓烈的香味儿。睡下后，老妇暗想：遇见这样的美人，可惜我不是男人。少女在枕头边笑了，说：“奶奶七十多了，还想入非非呀？” 老妇连忙说：“没有的事！” 少女又说：“既然没有，为什么想做男人？” 老妇更觉得她是狐仙了，心中十分害怕。少女再次笑了，说：“既然想当男人，为什么心里又怕我呀？” 老妇吓得全身哆嗦，连床都晃动了。少女说：“唉，这么大个胆，还想当男人！实话告诉您吧：我真是仙人，可对您并无害。但有一件：只要您说话谨慎，就不愁吃穿。”

第二天早晨，老妇醒来，看着身边的少女，心中充满了敬畏。她拜倒在床下，少女伸臂拉她，那胳膊像油脂一样滑腻，散发着湿热的香气。触到她的肌肉，老妇觉得全身都轻快起来，心中又不禁胡思乱想。少女笑话她说：“老婆子，刚不哆嗦了，心又哪儿去了？假如叫你当男人，非为情爱搭上命不可。” 老妇说：“假设我真是男人，今夜哪能不死？” 从此，两人感情融洽，天天一块儿干活。少女纺的麻线又匀又细又光泽，织出的布像锦锻那么鲜艳，价钱比平常高出两倍。老妇出门时就把门反锁上，生怕别人发现少女的存在。

日子一天天过去，少女在老妇家已经住了半年。这半年里，老妇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再孤独寂寞，有了少女的陪伴，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然而，老妇终究没能守住秘密，渐渐地把少女的事情对关系好的人泄露了。邻居中的姊妹们都托她求见少女。少女责备她说：“你说话不谨慎，我在这里住不长了。” 老妇为自己的失言懊悔不已，深深自责。可是求见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甚至有以势强迫的。老妇哭着对少女自我辩解。少女说：“若是些女伴，见见也没什么。就怕有轻薄男人，会对我无礼。” 老妇一再恳求，少女才答应了。

过了几天，邻居们烧着香在大道上排成了队，有老太太、大姑娘小媳妇，都怀着崇敬的心情等待着拜见少女。少女讨厌人多又乱，不论什么身份的，一概不答腔，只静坐着，任人朝拜而已。同乡中的少年们听说了少女的美貌，心都被牵动了。老妇一律拒绝了他们的求见要求。

在这个小镇上，有个姓费的少年，是本地有名的文士。他生得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却一直为未能见到真正的美人而遗憾。当他听说了少女的传闻后，心中充满了好奇和向往。他倾尽全部财产买通了老妇，希望老妇能为他引见少女。老妇起初犹豫不决，但在费生的苦苦哀求下，最终答应了。

少女早知道了这件事，责备老妇说：“你想卖我呀？” 老妇伏在地上承认错误。少女说：“你贪他的贿赂，我被他的痴情感动，可以见见，可就是我们再也没有缘分了。” 老妇又叩头请求少女原谅。少女定下明天见面。

费生知道后，高兴得像个孩子。他精心准备了香烛，第二天早早地来到了老妇家。进门后，他深深作揖，心中充满了紧张和期待。少女在帘内与他说话，声音如同黄莺出谷般清脆悦耳：“你宁肯倾尽家产也要见我，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呢？” 费生恭敬地回答：“实在不敢有别的要求，只因为古代美人王嫱、西旋仅仅听说但没见过。您若不嫌弃我愚笨凡俗，让我开开眼界，在下就满足了。若说我命中注定不可能，这不是我希望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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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费生隔着布帘忽然看见少女容颜闪现。那墨绿色的眉毛如弯弯的新月，红嘴唇娇艳欲滴，仿佛盛开的花朵。她的面容美得让人窒息，好像并没有帘子挡着。费生神志荡漾痴迷，不觉倒身下拜。拜完站起来，布帘忽然变得又厚又重，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又暗恨刚才没见着下半身，这念头刚出现，马上又看见帘下一双穿绣花鞋的小脚，瘦得还不满一把。费生又拜。帘内说话了：“算啦，您回去吧，我累了。”

老妇把费生请到另一房间，上茶款待。费生心中满是少女的倩影，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在墙上题了一首《南乡子》词：

“隐约画帘前，三寸凌波玉笋尖；点地分明莲瓣落，纤纤，再着重台更可怜。花衬凤头弯，入握应知软似绵；但愿化为蝴蝶去，裙边，一嗅余香死亦甜。”

题完词，费生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少女见了词，不高兴地对老妇说：“我说缘分到头了，这证明我的话不错吧？” 老妇又跪下请罪。少女说：“罪不都在你。我偶然掉进情网，把我的美丽显示于人，于是被脏言脏语玷污，这全怪我，跟你没什么关系。倘若不早些搬走，怕在情网中越陷越深，在灾难中脱不了身了。”

于是，少女收起行李出门而去。老妇追上去挽留，可眨眼间少女已经不见了。老妇站在门口，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心中充满了失落和惆怅。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位美丽的狐仙少女了。

从那以后，费生常常来到老妇家，望着墙上的词，回忆着少女的美丽容颜。他的心中充满了悔恨，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让少女离开了。而老妇也常常自责，后悔自己没有守住秘密，导致少女不得不离开。

这个故事在绍兴城流传了很久很久，人们都为少女的美丽和神秘而感叹，也为费生的痴情而惋惜。而那间曾经充满了少女香气的小屋，也成为了人们心中永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