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咒女仙

 

民间故事:咒女仙

灌江口旁边,有一个不太大的村子,叫做武卫村,村里有六七十户人家,都是农夫,靠种地维持生活。村子里的人只有两个姓,要么姓武,要么姓卫,这也是武卫村名字的由来。

村子中有一个寡妇,叫卫氏。卫氏年方二十六岁,她和丈夫成婚不到两年,丈夫就因为意外,落入江水了,再也没有出来过。婚后丧夫还没有孩子,这也算是人生三大悲剧之一了。但更悲剧的是,这是她第三任丈夫去世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有人娶了卫氏,总是活不久,短则几个月,长则一年,必定会出意外,死得很诡异,不是落水,就是暴毙,都没个正常死亡。

别说村里了,就是周围方圆百里之内,大家也都知道卫氏克夫了。所以,第三任丈夫去世后,再也没有媒婆敢给卫氏说亲,连她父母,也不再替她张罗改嫁的事了。

卫氏自然难过,可是难过之后,她还是要为肚子考虑,家中又没有男人,因此她不得不自己起早贪黑做事,尤其是农忙季节。这样的日子,她实在受不了,尤其是晚上,她也想有个人疼爱,有个人抚慰,但却可望而不可即。

村里的人其实很热情,也会帮她干农活,但再也没有人敢娶卫氏了。慢慢地,卫氏也死心了,不再想着嫁人或者招夫。

四月份,麦子快熟了,村里来了一个陌生男子。男子自称是易友卿,已经三十岁了,他从南方来,常年给别人打短工,什么都能干,比如帮人家收获麦子,修建房子,制造水车等农具,耕地种地等,以此赚钱谋生。

卫氏看易友卿长得又高又壮,很有力气,正好快要收麦子了,于是她留下易友卿,让他帮自己家收麦种地,到时候按天给他结算工钱,还说以后等他走了,再额外给他二十斤面粉,二十个馍馍。

易友卿答应了,当晚便住到了卫氏的家中。卫氏家中院子外面,靠门的地方,有一个小房子,专门给佣人住,这样可以避免别人说闲话,还能防贼。

麦子熟了后,易友卿开始抄家伙割麦子,他很会干活,似乎是旋风一般,一亩地的麦子,旁人得两个时辰才能割完,他不到半个时辰。至于耕地,那就更快了,他甚至不用牛,固定了铁犁后,拉着铁犁跑起来。

就这样,平日里二十天才能忙完的农活,易友卿才三天半就做完了,而且他做得很好。

卫氏原本以为,这么能干有力气的男子,饭量肯定很大。但是,易友卿却不能吃,甚至饭量还不如一个正常男子。看到易友卿做得那么好,吃得也少,卫氏忽然有些动心了,她暗暗想到:如果把他留下来,一直留下来,那该多好啊!

于是,从那以后,卫氏对易友卿不再像之前那么冷漠,她越来越关心易友卿,还主动给他做了一双鞋子。终于,在一个燥热的晚上,两人天雷抱地火,浓情又热烈。

没几天,村里人就发现了两人的秘密。有人好心,悄悄告诉易友卿,说卫氏克夫,之前三个丈夫都死了,最长的一个,婚后也只活了一年。好心人还告诉易友卿,千万别娶卫氏,不然他活不长了。

易友卿也不瞒着,哈哈大笑,说自己命硬,卫氏克不死。

很快,两人商量着举办一场简单的婚礼,这场婚礼,他们谁也不请,只有他们两个人。只要拜了天地,他们就是正式的夫妻。卫氏或许太过兴奋了,她没有注意到,易友卿眉头皱起来,似乎在担心什么。

七日之后,是个好日子,宜婚嫁。到了傍晚,卫氏特意化了妆,穿上了新衣。此时,易友卿忽然变得焦躁起来,丝毫没有喜悦的意思,来回在屋里踱步,似乎局促不安。

“相公,你怎么了?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啊,你怎么……有什么事吗?”看到易友卿这般,卫氏连忙问道。

“他们来了,来了,马上就到了,我得……我要……娘子……我……”易友卿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你莫非是朝廷要犯,逃到此地?公差们正在捉你?”卫氏有些害怕了。

“贤妻,你说得不对,但是也没错,我其实是……”

易友卿正说到这里,忽然外面出现了动静,似乎来了客人。人还没到,声音就传过来了:“张月鹿,你原来在这里,你以为你能躲得了吗?天帝已经派遣王灵官来捉你,还不快随我们回去认罪!”

声音才结束,人也进来了,正是天上的千里眼与顺风耳。

千里眼看到了卫氏,又看了看房间布置,叹了一口气说:“卫氏,可知道你要嫁的人,乃是天上的神仙,二十八宿之一的张月鹿!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吧?你被骗了,嫁人之事,再也别想了。”

顺风耳看了看易友卿,说:“说吧,张月鹿,这次你又帮人家做了什么好事啊?你是真会玩儿啊,做完了女人又做男人,骗完了男人又来骗女人。天上的事儿你不做,也不管百姓死活了,就想着自己快活了是吧?”

易友卿叹了一口气,对卫氏说:“我确实是二十八宿之一的张月鹿,与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翼火蛇,轸水蚓,合起来乃是南方朱雀七星。天上太寂寞了,所以我才偷偷下界,到人间寻找爱情。”

“哼,你倒是快活了,你走之后,其他六星也不安分,南方群星无首,以至于许多百姓难以分辨节气,商人开了店铺,也没了生意(张宿为月,为鹿,居朱雀身体与翅膀连接处。翅膀张开才意味着飞翔,民间常有“开张大吉”等说法),你失职了,便是害人不浅啊!”

卫氏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许久,她才愿意接受这一切,缓缓地问道:“为什么他是神仙,就不能……就不能娶我呢?神仙为什么就不能有妻子呢?”

“原本也可以,神仙不仅能娶妻,甚至还能生孩子。只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空中又来了一个人,赤面髯须,身披金甲红袍,三目怒视,脚踏风火轮,左执金印,右举金鞭,一看就知道,此人极其威武勇猛。

“灵官大人。”千里眼和顺风耳同时说道。

那人落地后,化为普通人,不过依旧是赤面髯须,正是道家护法神王灵官。

“很久以前,神仙是可以娶妻嫁人,也可以生儿育女的。只是,后来出现了许多问题,所以天帝便立下了规矩,不许神仙们动凡心,更不能生儿育女,只能做好自己的事,一日游一日,一年又一年。”

卫氏心如死灰,早已经不怕来者,只是又冷漠地问了一句:“哦,不知道神仙娶妻生子,有什么问题呢?”

“那问题可太多了。其一,神仙繁殖能力太强,一年可以宠幸三百甚至更多女子,生下百十个或者更多子女,这么多孩子,该怎么养得过来呢?神仙也要吃东西啊!一个神仙便这样,天上神仙何其多?

其二,神仙资源也有限。他们生出来的孩子也多少都有一点法术,这些孩子怎么办呢?让孩子做凡人,那么他们会在人间竞争,不用几十年便去世,哪个神仙父母愿意看孩子去世呢?他们必然会想尽办法,拯救孩子;若是让孩子成了仙,天上资源不够。那凡人,你可知道,神仙也分等级,等级越高,所占资源越多。如此开枝散叶,不消一年,便是人口爆炸,漫天神佛,那时候,又该如何?”

卫氏听了后,默然不语。千里眼和顺风耳也是第一次听说,认真地听着。

“其三,神仙太容易哄骗女子,他们会法术,会点石成金,本来那些帝王将相、官员富商,就已经拥有无数妻妾美姬了,很多穷人不得不打光棍。想象一下,若是神仙再来争女人,只怕不仅穷人活不下去,连那些富贵有权者,也不得打光棍了。而为了资源,这些神仙甚至可以轻松干掉旁人,到那时候,人间会沦为神仙的巨型奴隶国,别说达官贵人,就是皇帝也得给神仙做苦力。”

其四,如果允许神仙生儿育女,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人多了,便会为了资源打仗;神仙多了,一样会引发神仙大战!两千多年前,封神大战,说白了也就是为此。原本的许多神仙,就被挤下去了,新上来一些神仙,如此才慢慢稳定下来。正因如此,大多数神仙也不是永生的,可能一千年就要死了,再换一批。”

唉,这些神仙,寻常的玩够了,便会寻求刺激。男神仙会变成女人,女神仙会变成男人。可是,不管怎么变,都是障眼法,本质不变。张月鹿,你本是女仙,不知道与多少男子风流,如今又怎么能娶妻?你这么做,不也是伤害卫氏吗?可见神仙也未必都有良心,只顾自己取乐。

所以,神仙不能动凡心,不能生儿育女,发现一个处理一个。我乃天帝御前大将,专司天上、人间纠察之职。既然发现了张月鹿下界寻欢,不能不处置。这次,我要把她带回去,变为幽冥之神三百年,要吃尽情苦,受尽身体折磨,方能重归天界。”

“可是,不许神仙动情,对神仙来说公平吗?”卫氏接着问。

千里眼和顺风耳看了看王灵官,显然,他们也有同样的疑惑。

“何谓公平?这世间岂有真正的公平?再说了,他们成了神仙,享受长生之乐,无病无灾,无苦无劳,不是已经很好了吗?又要长生,又要极乐,又要子孙遍地,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人间皇帝,权力登天,妃嫔满院,也难逃生老病死之苦,血脉断绝之灾,天上的天帝,也一样如此!这三界,原本就应该无限循环,岂有好事尽被你占着的道理?”

卫氏听了后,只觉得确实如此,但仍然心有不甘,猛然看着张月鹿大喊一声:“易友卿,你这个骗子,我咒你,我咒你吃尽情苦,爱而不得,余生都备受折磨。你这个恶神仙啊,怎么能拿我的感情儿戏啊!”

“请放心,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你且宽心,不出三年,自有真心人,他会是你余生的好伴侣。千里眼,顺风耳,带张月鹿走!”

王灵官说完不见了,很快,千里眼,顺风耳,张月鹿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