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为富不仁
清朝时期,在桃源县有个大富商叫赵万贯。他钱财无数,结交了很多达官显贵,平日里坏事做尽,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还娶了好几房妻妾,因此被大家称作“赵五全”。
有一天,赵五全提着鸟笼出门,正打算四处闲逛消遣,冷不丁和一个人撞了个正着。赵五全顿时火冒三丈,正要发作,抬头一看,原来是本县的落魄举人李逸尘。
李逸尘年轻时拼命苦读四书五经,可每次科举考试都名落孙山,直到五十多岁才好不容易中了举人,然而一直没能等到做官的空缺,日子过得穷困潦倒,常常连肚子都填不饱。这天,李逸尘正抱着几副春联在街边叫卖,想换点钱买米做饭,结果不巧和赵五全撞上了。
赵五全平日里就最瞧不上李逸尘这种穷酸文人,今天看他穿着破旧,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顿时来了兴致,想拿这个穷举人寻寻开心。他一把夺过李逸尘手里的春联,嘲讽道:“就你这破玩意儿还想卖钱?还不如我在沙地上撒泡尿好看呢,要不咱俩比划比划?”
李逸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赵五全这种不学无术却又财大气粗的无赖样,平常两人一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今天被赵五全这么羞辱,他心里的怒火怎么能压得住?于是脖子一梗,愤怒地吼道:“我的春联虽然不值钱,但那可是出自举人老爷之手,横竖撇捺里都是学问。
你别看穿得人模人样,就是个土财主,从头到脚就会干些龌龊事。姓赵的,我李某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好歹也是个举人,哪像你家祖宗三代眼里只有‘钱’,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赵五全差点被这话气得背过气去。没错,他家祖宗三代确实眼里只有钱,可上到县官、州官、府官,再到京官,哪个没花过他兜里的银子?就算在正式场合,那些官员也都和他称兄道弟。李逸尘不过是个穷举人,竟敢让他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骂得他狗血淋头!他心里想找几句尖酸刻薄的话怼回去,可肚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想不出词来。他翻了半天白眼,只能气得直跺脚,吹胡子瞪眼地骂道:“呸!你个破举人有什么了不起?看把你能的!改天我也弄个举人给你看看!”
赵五全回到家,还是气得不行。不就是个举人吗?他有的是银子,大字不识几个又怎样?只要把钱花到位,一路打点下去,别说举人,就是进士,只要他想要,肯定有人会给他弄来。
这天,李逸尘正在自己那破屋子里摇头晃脑地读着孔夫子的书,突然有人送来了一份请柬。他打开一看,原来是赵五全中了举人,请他去县城里最大的酒楼“聚贤楼”参加庆贺宴会。
李逸尘心里一惊,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赵五全能成为举人,肯定和自己上次痛骂他有关!没想到这个胸无点墨的暴发户还真弄了个举人身份!看着这份大红请柬,李逸尘沉思起来:赵五全什么时候把他放在眼里过?今天肯定是想借机羞辱他,出出心里的恶气。但他堂堂正牌举人,还能怕了这个来路不正的“冒牌货”不成?
李逸尘走进“聚贤楼”,只见酒楼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全县有头有脸、有功名在身的人都被请到了,他们一个个大腹便便、衣着华丽,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对赵五全满是恭维奉承的话。而面黄肌瘦的李逸尘站在他们中间,就像一只格格不入的丑小鸭。
没过多久,酒菜就上桌了。第一道菜是一只清蒸大肥鸡。赵五全得意洋洋地站起身,说道:“今天是我赵某大喜的日子,在座的各位也都是有身份、有功名的人。咱们就来玩个游戏助助兴,以这只鸡为谜题,但不能提到一个‘鸡’字,猜对了就能吃菜,猜错了就罚酒三杯。”
说完,赵五全先扯下鸡头,问李逸尘这是什么。李逸尘稍微想了一下,既然不准说“鸡”字,那就把“鸡”去掉好了,于是回答道:“脑壳。”
“什么脑壳?木头脑壳还是猪脑壳?”赵五全嘲笑着摇了摇头。这时,桌上有个人大笑着说:“这有什么难猜的,不就是个‘凤凰头’嘛!我说李举人,你这脑子是不是进水啦?”李逸尘没办法,只好红着脸喝了三杯酒。
赵五全把鸡头赏给了猜对的人,接着又举起两只鸡腿,对李逸尘说:“李举人,刚才你猜错了,按照规则,这回还得你先猜。”
李逸尘盯着那肥嘟嘟的鸡腿看了好半天,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腿、腿……”
“腿什么腿?我说你是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吧?”另一个举人等得不耐烦了,“这叫‘双铜锤’。”说完就接过两只鸡腿大快朵颐起来。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李逸尘又连干了三大杯酒。接下来,他不敢随便出声了。他们把鸡爪子叫做“双脚刨土”,说鸡翅膀是“有翅不能高飞”……可怜李逸尘平时就只吃些粗茶淡饭,别说鸡鸭鱼肉,就连猪下水都没吃过几次,哪里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说法?今天被赵五全这么一捉弄,菜没吃上一口,反倒被灌了好几大杯烈酒,肚子里翻江倒海,脸憋得通红。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愤怒地长叹道:“臭!臭!臭!‘朱门酒肉臭’!”
赵五全猛地站起来,指着李逸尘的鼻子骂道:“姓李的,你给我当众说清楚,这‘臭’字从何而来?”
李逸尘虽然被灌得晕晕乎乎,但心里还明白着呢,大声喝道:“姓赵的,你也当众说清楚,你那举人身份是怎么来的?”
赵五全顿时恼羞成怒,大喊:“来人,把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给我赶出去!”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立刻冲过来,一边往外推搡李逸尘,一边大声嘲笑:“抓住他的‘凤凰头’,抡起‘双铜锤’,打他个‘双脚刨土’,哈哈哈,让他‘有翅也不能高飞’喽!”
李逸尘又羞又愤,一边连滚带爬地往外逃,一边回头大骂:“姓赵的,你个混蛋!买通官府,骗取功名,欺君罔上!咱们走着瞧,迟早有你哭爹喊娘的一天!”
李逸尘知道赵五全平时就仗着有钱为非作歹、欺负弱小,现在又买了个功名,要是和他结下梁子,以后哪还有好日子过?他心里一股牛劲上来了,写好状子就往县衙递。
可县太爷早就被赵五全的银子喂饱了,更何况赵五全的举人身份就是他一手卖出去的,怎么可能接李逸尘的状子?李逸尘不但挨了一顿板子,还被气得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病好之后,李逸尘继续往上告状,可状子一递上去,就像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
李逸尘一怒之下,跑到京城告御状。然而他一个落魄举人,别说见皇帝的面,就是想见那些王公大臣的管家都难如登天。被逼无奈,李逸尘横下心来,瞅准机会冲出去,拦住了摄政王的八抬大轿。
摄政王那天心情或许不错,破天荒地没有让手下把他乱棍赶走,还让他到轿前问话。得知他是个举人,告的又是科举舞弊案,摄政王皱了皱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对身边的幕僚说:“传令下去,让这个赵举人来京城面试。”
消息传回桃源县,不仅赵五全吓得魂飞魄散,就连知县、知州、巡抚三位大人也吓得惊慌失措!因为赵五全的举人身份就是他们一级一级卖出去的。虽然当时科举舞弊成风,但朝廷有时候也会做做样子,抓几个典型。一旦追究起来,可是非常认真,处罚也极其严厉,以此来显示朝廷的清正廉明。要是赵五全的案子真的被查出来,他十有八九要掉脑袋,知县、知州、巡抚也得担很大的责任,丢官不说,说不定还得被发配到边疆吃苦。
于是,赵五全的大客厅里,汇集了巡抚、知州、知县三级官员,再加上“新举人”赵五全,一个个如临大敌,像死了爹娘一样。他们唉声叹气、吵吵嚷嚷了半天,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赵五全这肚子里没墨水的人,肯定不能去京城面试,去了不就等于自己承认舞弊了吗?可要是上司下来抓人,他又哪敢不去?
巡抚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突然停下脚步,盯着赵五全说:“现在没办法了,只能‘丢卒保车’了。”知县和知州一看巡抚那像刀子一样的眼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有赵五全这个榆木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一听巡抚说有办法了,顿时喜出望外,嚷嚷着让下人赶紧准备酒菜,说要和大人们边吃边请教怎么“丢卒保车”。
巡抚冷冷地摆了摆手,制止住赵五全,问道:“要是摄政王派人来带你去京城面试,你能去吗?”
赵五全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不能去,我大字不识几个,要是他们当场考我,我这举人身份不就露馅了吗?”
“你明白就好。”巡抚假装为难地说,“可你不去也不行啊,违抗圣旨一样是要掉脑袋的。”
“这、这……”赵五全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巡抚向知县使了个眼色,知县赶紧接过话头:“赵五全,你好好想想,只有什么人可以不去京城,不用接受摄政王的面试?”
赵五全傻愣愣地摇头,表示不知道。
知县死死地盯着赵五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死人!”
赵五全吓得浑身一哆嗦,他再傻再糊涂,现在也明白巡抚说的“丢卒保车”是什么意思了。他顿时像一条被抽了筋的癞皮狗,瘫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面对赵五全哭得死去活来的惨样,三位大人却没有一点同情之心,冷冷地逼迫他赶紧想办法解决,免得夜长梦多。可赵五全从小就生活在富贵窝里,哪舍得轻易放弃自己奢侈的生活啊?就在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时候,赵五全的老娘赵氏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她也吓得脸色惨白。和赵五全抱头痛哭了一场,随后凑到巡抚耳边,说了一番话。巡抚听了,沉吟着说:“这办法倒也可行,但只能保他三年,三年之后……”
赵氏打断巡抚的话,失魂落魄地拉起赵五全的手说:“儿啊,娘走后能保你活命三年,三年之后能不能保住你脑袋上这颗头,就看你的造化了。”说完,一头撞在客厅的石柱上,当场气绝身亡。
赵五全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连哭都忘了。过了好半天,巡抚叹了口气说:“真是作孽啊!赵五全,你娘死了,按照朝廷惯例,你可以‘报丁忧’守孝三年。这三年内你能保住性命,我会按照你娘的嘱托,给你请个学问高深的老师来教你。三年后的‘面试’能不能应付过去,就全看你自己了。”
于是,赵家大办丧事,官府赶紧去上报,同时又拿出大量钱财到京城找人疏通关系。这么一折腾,事情暂时就这么压下来了。而赵五全经历了这场变故,也像变了个人似的,改掉了过去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毛病,一边为老娘守孝,一边发愤读书。三年后,他去京城参加“面试”,居然顺利通过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仗着有钱就为所欲为、为富不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