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请帖(悬疑小说)

 

死亡请帖(悬疑小说)

午夜偶遇

 

那时候,我住在城郊。每天早上,我驾驶着一辆破烂的雅马哈车上班去,一路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欣赏四野风光。下午下班后,霞光万丈的时候,我才优哉游哉地哼着老掉牙的歌赶回家去。

一天夜里回来,我看见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站在路边,月光的笼罩下,她有一张天使般美丽得让人无法躲避的脸。

她请求我搭载她一程。

我觉得没有什么拒绝她的理由,夜幕已深,沿途很少有车辆经过。

到了目的地,她给我掏钱,我连忙说算了算了。这么一说,她却为难了,这怎么行,搭了这么长的路,你们也是讨生活的,总该收点汽油钱吧!

原来,这天我穿着很随便,一脸晒得黑黝黝的皮肤,一辆老掉牙的摩托车,她把我当成搭客仔了。

她不由分说,硬把钱往我口袋里塞。

我微微有些感动了,掏出一张纸片儿,对她说:“其实,我是一个警察,这是我的名片,有空我请您喝茶。”

她高兴地答应了。

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她:“姑娘,你好像忘了什么。”

“我忘了什么?”

“忘了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婉豆。”

她消失在夜幕中,银铃的声音却钻到我的心底里。

 

寻找婉豆

 

第二天,跟同事们聊起这场艳遇,为了证明自己的能耐,我把她放在我口袋里的钱拿了出来,不料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原来在手中的,竟是一张冥币。

撞邪了!

下班后,我一个人骑车到她下车的地方兜兜,我相信这么一个出众的美人儿,在这附近一定是家喻户晓的。可是附近没有居民区,只有一座工厂,就是焚化尸体的工厂,有个令人不寒而粟的名字:火葬场。

这事情越来越让人觉得蹊跷,我询问场里守门的老头,这场里有没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她叫婉豆。

老头子没好气地回答,你以为这里是宾馆啊,到这地方找小姐。

我一听知道误会了,赶紧掏出工作证,说想找个人,是位年轻的姑娘,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请问她有没有在场里工作或者住在附近?

附近没有人,活人都怕沾了死人的晦气,老头子还是气呼呼地说,场里都是一些老掉牙的人啦,年轻漂亮的都当小姐去了,还能呆在这里祠候死人。

后来找到场长,说明来意。场长沉吟了一会,很肯定地说这里没有这个人。

我说,这就奇怪了,昨天她还在这附近下车,难道蒸发了不成。我明明记得她还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披肩长发,个子高挑,名字叫婉豆。

“穿着白色连衣裙,一个叫婉豆的女人。”场长认真地想了想,说:“你来看看,是不是她?”我跟着场长,穿过令人窒息的焚化炉,再经过一座白色的房子,上面写着一行字:“停尸室”,我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接着走进一间颇为宽敞的房子,一股冷气彻骨透寒,不知是我的心使然,还是空调太凉了。场长给我捧出一只盒子。我一眼看见她的相片就贴在骨灰盒上,这就是她的栖身之地。

她天使般的面容对着我笑,更让我吃惊的是,我的名片竟然在盒子底下。

我昏沉沉地回家了。入夜时分,我第一次有了草木皆兵的感觉。我突然发现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个荒坡野岭居住是多么可怕的事,无论是夜莺子掺人的怪叫,还是远处传来的神秘的不知是什么怪兽的叫声,都在撞击着我的心脏。

 

死亡请帖

 

一大早恍恍惚惚起了床,做早餐时,把盐当成食糖下锅煮了一碗面。上班途经姑娘下车的地方,车撞到一块石头上,蹦得老高,差点被甩了下来。

一切预兆着不吉之祥。

心存芥蒂回到局里。这个时候,收到了一个女人的请帖,字迹娟秀,落款是婉豆。奇怪,她怎么知道我的地址?

她为什么要约我?

更令人疑惑不解的是,我的朋友王大材也遭遇了相似的事件。

王大材以营运摩托车为生,几天前的一个深夜,他搭载了一个女人回家。开始时,他们热烈地攀谈,但后来,女人突然无声无息起来。他渐渐觉得不对劲了,回头一看,那个女人已经消失无踪无影了。四野空旷旷,他心想是不是一路颠簸把她摔死了。第二天早上,他老婆在洗他衣服的时候,发现口袋里有一张冥币。

他向我展示了那张冥币,与我接到的那张一模一样。

“那个女人是不是穿着一套白色的连衣裙?”

“是的,你知道!”他用惊讶的声调说。

“她有1米67左右,披肩长发。”

“啊――你认识她!”他几乎是一瞬间冲出口来。

“认识,她现在就在殡仪馆里。”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我们现在都遇到了一个难解的谜?”

“你有没有接到一张请贴。”

“你也知道请贴的事,”他显然殊为吃惊。是的,第二天我却接到了一张请帖,她约我6月17日参加她的生日晚会。

“见会的地点是――?”

“大金街57号。”

“看来这个约会一定要去。”我补充说:“我对这个谜团充满期待和渴望。现在是6月14日,我们还有三天时间,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约会的地点。”

 

追踪寻迹

 

从这一天起,我开始在这座城市里寻找大金街57号的位置。很多人都不知道大金街在哪里,我走得脚发软了,累得一身大汗,肚子又敲锣打鼓闹“饥荒”起来。城市在我的眼里,似乎成了一盘可口的馒头。

我斜着身靠在一条柱子上,望着这倾斜的城市直喘气。

一位戴着老花镜的算命先生对我说:“小伙子,虚火冲头啦,你一夜没睡了吧,先坐下……”

我哪有时间听他瞎辩!想了想,问他:“老人家,你知不知道大金街在哪里?

“大金街,”算命先生说:“这名字已经几十年没人叫了,过去是一条狎妓玩乐的红灯区,解放后改了名,现在叫烟柳巷了。那是条老街,现在没什么人住了,渐渐也被遗忘了。”

原来如此!

我直奔烟柳巷17号,看到的却是一对母女居住的地方。房子是任老鼠载歌载舞的小櫊楼。母亲瞎了眼,女儿是残疾人,房子到处蛛丝结网,蟑螂横行。

这就是约会的地点吗?她为什么要在这里约见我?

夜幕降临后,接到一个王大材的电话,请我到一个死者的家里参加死者的“忘阳日”祭礼。他告诉我,这个男人一年前也曾遭遇相同的事件。他收到那张请帖时,当时不当回事地把请帖撕了,但不久后就不明不白死去了。

当地的风俗是在亲人死后要举行二次葬礼,死者的灵魂才能得到安息。第一次是他死后下葬的当天,第二次是在他的“忘阳日”,也就是一年后他的“祭日”还要举行一次葬礼,这是最后一次也是最隆重的葬礼。因为亡人将要在望阳台上最后一次遥望阳间的亲人,之后,他从奈何桥上走下来,将要被迫喝下一杯“孟婆汤”,把阳间的一切统统忘掉,从此,是父子、是夫妻、是朋友、是情侣都阴阳两隔成为陌路人。

看着亡人乘鹤而去,阳间的亲人却柔肠寸断哭得死去活来,我突然觉得,如果世间真的有鬼那该是多好的事情啊!人间从此就没有生离死别的悲哀了,因为做鬼还可以再续人间未了情缘!

做鬼有什么不好呢?

从此不会为衣食行住发愁,不会为工作生活压力所累,不会为世尘俗气所烦,从此天马行空来去无踪好不快活。

正要离开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走过。

是她!菀豆!我几乎要喊出声来,一路追踪而去。

那个影子流云般飘过一条又一条巷子,依旧是一那套白色的连衣裙,一派娉娉婷婷的模样。

她在一幢古老的骑楼式的房子前停下,走了进去。这里曾是古城最繁荣的地带,有很多明清时代的建筑物。但时过景迁,现在已是车马凋落,人烟稀少。

我看清了门牌号:烟柳巷77号,心头一震,这77号与57号会不会是笔误,这莫非就是她指定的约会地址?

 

旧屋之迷

 

原来这就是烟柳巷57号,二年前,政府重新更换门牌时,它就由原来的77号变成了57号。这次收获对我来说是莫大的鼓舞。我下定决心,不管她是人还是鬼,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一大早,我到了烟柳巷77号,却发现大门紧闭。敲了半天的门,没有人回答我,倒是把隔壁的老太太给惊动了,出门来问我:“你找谁呀?”

我告诉老太太,我找婉豆,她就住在这里。

“小伙子,你找错地方了,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老太太耳朵有点聋,怕我听不见,大声地说。

我急起来,说:“怎么没人住,不可能,不可能,昨天我明明看见她走进去。”

“见鬼啦!”老太太一边摇头一边说:“它的女主人一年多以前已经去世了,这房子好多年没人住了。”说完转身就走。

老人的话向我的心脏射出一串子弹,差点把我击昏。我克服恐惧和幻想,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看看四周无人,我借助墙的裂缝和榕树的气生根,爬上了房子的阳台,然后从花瓶形的窗柱下钻了进去。

房内散发着很浓很浓的霉味,窗台上一株仙人球已经枯萎,仙人球是很耐旱的植物,它的枯萎说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向它浇水啦。客厅里有一只柜式摆钟,已经停止了走动,指尖指向十二点。但令我惊动的是,我只是抚弄一下它的灰尘,它就“咣咣咣――”发出十二声长响,然后走动起来了。天啊,它竟然是逆时钟走动的。我心存疑惑,是时空颠倒过来了,还是主人故意让摆钟逆时钟方向行走,想让时光倒流呢?

在主人房内,我终于看到婉豆的大相片,上而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却也掩饰不住她的国色之香。她穿着一身素洁的白色连衣裙,对着我凄美地笑,我突然觉得她动了起来,正向我走来……

我飞也似的退出这房间,翻出这令人窒息的房子。

走在大街上,满街都是挥手告别的人群和他们分道扬镳的皮鞋。我感到我成了一个垂死的人,心里空荡荡的,仿佛被穿了一个大窟窿。

 

兔死狐悲

 

找到约会地址后,我拔通了王大材的电话,却没有人接。千呼万呼,依然没有得到他回电,到处找他,却是音讯全无。我确信他已经从茫茫人海中消失了。

王大材的失踪,让我清晰地听到死神的步子在心底里踏响,因为亲眼目睹了一个生龙活虎的人从此沓去无踪,我有了狐死兔悲的哀伤。

我终于强迫自已静了下来,我在思索着,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地址?这个神秘的女人是谁?明天对于我来说,会不会就是世界未日?

我举起笔,对自己的朋友和亲人,留下一份长长的信,将自己最内疚的事写在上面,万一我有什么不幸,我不想带着这些秘密躲进棺材。

(图片来源:文推影音 美剧 日韩剧 卡通 资源大全

记得有一次,我跟朋友喝多了几盅,忘记了自己还要参加全市公安系统的篮球赛。我是队里的主力,因为我的缺阵,把我们单位逼进了背水一战的境地。分局局长为此批评了我,我却在局长室的饮水机里放进了泻药。本来是算计局长的,恰好那天又要参加比赛,大家都在局长室里听局长训话,作战前动员,后来以水当酒以壮胆色。这场比赛的结果可想而知了。一个夺冠大热门被一支鱼腩队打得溃不成军,八强也进不了。

另一件事是我跟母亲约好了待到小麦丰收的时候,回去帮忙割麦。可是那一次,为了陪女友去旅游,我找了一个藉口,说要下乡调研,没空回去。给母亲寄回去二百块钱,叫她雇人代劳。不料母亲舍不得花钱请人割麦子,就一个人在烈日暴晒挥汗如雨时。几天劳累下来,一场大病不起……

写完了这些,我像交代完自己的罪行的囚犯,变得一身轻松起来。

 

死亡约会

 

6月17日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到达了。这天夜里,我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前往烟柳街77号。

门锁着,当我试着怎样弄开它时,那只大锁突然掉到地上。

我以大无畏的勇气走了进去。穿过长长的走廊,扶着墙壁直上二楼的客厅。当踏上斜斜的木板做的楼梯时,我感觉到是在踏着自己的心脏走路。

上了二楼,先前的霉味已经荡然无存。墙角的咖啡灯阴森地亮着,灯光掺进我的胸膛,借助跳跃的烛光,我发现房间内收拾得很整齐,大摆钟还在走动着,一如我的心脏的跳动。

一个神秘的声音从天花板上降落。

“很高兴你有勇气来赴约。”这个优美的声线就像天籁之音,又像来自遥远的国度,让我觉得天堂已是触手可摸。

“你是什么人?”我大声地说。

“我叫婉豆,你难道忘了吗?”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积攒了足够的勇气说。

“如果你是唯物主义家,我就是人,如果你是唯心主义者,我就是鬼。”

鬼和人的差别就这么简单吗?

“本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她说:“我不知道你是否喜欢那个诡谲的故事,我想你一定冲着解开这个谜团的爱好和探索的勇气而来。”

“但这种游戏,我想没有多少人喜欢玩的。”

“可是,难道一个福尔摩斯式的迷案,你就没有兴趣去解开它么。”

“那又是另一种玩法。”

“听王大材说,你不迷信一切,而且,越是扑朔迷离的事情越能激发你的智慧力量。”

她的话音刚落,从房子里边走出我的朋友王大材。他是人还是鬼?

王大材,还没有死吗?我脑海里转过这个念头,怔怔地看着他。

“对不起,”王大材像死前忏悔似的,说:“为了一件事,我们不得不利用那个神秘事件把你请来。”

“这么说,连日来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们不过是用了一个现成的神秘事件,一步步引君入瓮。”

“我们相信,只有你才能帮助我们破解这个冤案。”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转过身来,不知道婉豆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的背后。

“你——不是死去了吗?”我紧张地退了几步,指着墙壁上的画像说。

“她叫婉豆,是我表姐,已经死去了一年多。”

“我想知道你们请我来这里的目的?”

“你先听我讲完这个故事。”

我没有回答她,但对今天的事情的发展倒有些让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婉豆是我的表姐。”她叹息着说。

“这相片里的人不是你?”我表示疑问。

“其实,我叫络丝,我与我姐姐相像。”她说。

我仔细地盯着她,再把眼光投向巨大的肖像。

事实是如此,看来连日来的一切,已经把真实面目给蒙蔽了。

旧时光  光影使者

疑案沉冤

 

“悲剧的主人公是我的表姐婉豆。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那时候表姐还很小,她的父母偷渡到香港,辗转去了美国。表姐从小就被她的姨妈,也就是我的母亲收养着。改革开放后,她们母子才得以互通音讯。

几年前,表姐的父母亲偕同她唯一的弟弟全家坐飞机回大陆探亲的时候,飞机出了事。

表姐继承了父母的财产,迁居美国。在那里,她认识了一位华侨,结为伉俪。婚后,因生活不习惯,他们又一同迁居国内。回国后不久,表姐就死于表姐夫驾驶的汽车里。

车撞到了一棵树上,姐夫因为气囊弹出没有死,但表姐就因为右侧窗被树桠击碎的玻璃碎片切中颈动脉而死于非命。

表姐死后,表姐夫接过了她的财产。本来这事情应当结束了。但没想到,过后不久,表姐夫就与他的原妻复婚。

表姐原先不知道他是离过婚的,我们也不知道。现在看来,这桩婚姻一开始就带有欺骗的目的。

因此,我们就开始打听表姐夫的背景。原来,他并非是什么华侨,当初是拿着旅游签证去美国掏金。结识我表姐后,就迅速与前妻解除了婚约,与我表姐结婚。”

“我明白你的想法,你认为你表姐意外有所怀疑。”我问她。

“是的!”

这时候,我已经把几天来发生的一切抛之脑后,像走进一座迷城一样,想探讨的出口在哪里。

“你们为什么不找公安局,找法律解决。”

“我们报了案,但由于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年,公安说这件事缺乏证据,而且牵动了归国华侨利益,不敢草率立案。——呸!什么归国华侨,不过是一条狗,被牵到国外遛达了一圈回来。”

“他们需要的是证据,你们有没有证据。”

“我们有证据。”

“那只能说明你的证据没有说服力。”

“你先来听听这个录音带。”

录音机里传出一阵轻盈甜润的歌,是孟庭苇“谁的眼泪在飞”,接着,歌声断突然断了,然后出现这样的录音:“李夸,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害我。”

“说话的是我表姐,男的是我姐夫。”

接着,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点抖颤:“我对不起你!”这句话过后,开始了一大段的空寂。

“这说明了什么?”我寻思着。

“我表姐在听歌的时候,突然按下了录音健,把这段话偷偷录下来的,一直到车祸时录放机被震外为止。

“关于这段对话,你表姐夫是怎么解释的?”

“他说那时候拿了一大笔钱给他的前妻,就骗表姐说他赌球输了一百万。所以就有这么一段对话。”

“照他所说,有这么一段对话就不足为奇了。”

“可我相信,这就是他要害我表姐的证据。”

“法律不这么认为。”

“我知道,法律崇拜的是证据,证据就是它唯一的上帝。可是,有钱的人可以花钱买证据请律师,为他钻法律的空子,为他自圆其说。这就是法律的公正。”她越说越忿,似乎要将恼火洒在我身上。

“你说的话不错,但是,如果不讲证据的话,有钱的人岂不是更能乱来。法律虽然不是一个天平,但至少也使有钱人不得不有所投鼠忌器。” 我不愠不怒地说,思讨了一会,接着说:“还有,我想知道的是,你表姐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录放机。”

“我表姐神经衷弱,加上习惯性的忧郁症,经常要带着录放机听歌消遣。无论去哪里,它都要带着它。”

“但是汽车上也有音响。”

“表姐喜欢

“当时你表姐的座位是在后排。”

“对啊,我表姐从来都不坐前排,这已经成她的习惯了。”

“而且,说这句话的时候,汽车是处于停驾的状态。”

“这能肯定吗?”络丝将信将疑。

“还有一点能肯定的是,当时,你表姐夫也坐在后排。”

“你是怎么知道的?”络丝惑然不解。

我笑而不答,其实这问题是很容易解答的。我不是神探柯南道尔,但出于对生活的仔细观察,我已经得手应心地掌握了一套科学的侦察方法和判断手段。

“其实,这事情有很多的疑点。现在需要做的是花几天功夫整理我的思路,另外,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线索或物证。”

到了告别的时候,络丝说:“对不起,我知道连日来的一切已经给你造成极大的压力,可是,除了这条路,我再没有别的办法,因为王大材告诉我,你破了不少大案,还常常能对一些鬼魅迷离的事情做出大胆明确的判断。

我说:“这件事给了我极大的教训,那就是当对手布下迷局时,首先不要被那些错综复杂的事情造成的错觉所迷惑。其二是要有足够的勇气去破除这迷信。老实说,你这引君入瓮之计也太令人信服的。”

 

重要物证

 

当天下午,络丝把一些重要的物证拿到我的家里来,包括使她表姐致死的玻璃片,还有车祸发生后的现场相片。

这玻璃片享受着很好的待遇,它放在一个金属盒子里,上面残留着死者的血迹。

“这就是杀死我表姐的罪魁祸首,是现场的见证,我想,也许,将来如果需要物证,它没准儿就是一个重要证据。”

“很好,”我问道:“有没有人动过它?”

“表姐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死去了,姐夫也因受伤住到了医院里。护士用镊子取下这个玻璃片,说明它是致死的原因,并交给了我妈,我妈想扔掉这不祥之物,是我保存了下来。”

我用高倍率放大镜看看这只致人死地的玻璃片。

这是一块特制的汽车专用的玻璃,有几个锋利的棱角,其中一个角上染有死者的血迹,血迹已经氧化变黑。

络丝继续说:“你看看,这玻璃片能置人于死地么?

“完全可能,就要看是不是凑巧在要害部位……等等,等等,你看看,这里是什么?”我像发现了宝藏似的跳起来:“是手套,手套的模印”。

“手套的模印!手套是不是那些护士小姐留下的?”

“不会,医院里的手套都是塑胶手套,没有这种清晰纹理的手套。这种粗纹理的手套,只能是一个男人用的,而且是用于驾驶的那种手套。”

“这就是说,这玻璃片曾经有人接触过它。”

“是的。”

络丝说:“我敢保证,玻璃片绝对不会致人于死地。而且,我敢保证,汽车的玻璃绝对不会碎成为个样子。”

“有道理,但不绝对。”

“这明摆着是这样子,我表姐夫用这个玻璃片切断我表姐脖子上的动脉,为了防止留下手印,就戴上了手套。”

“可是,证据呢?手套呢?”

“对啊!”婉豆恍然大悟:“如果有这么一双手套存在的话,上面一定有表姐的血迹。这是个重要的证据。”

“我们可以假设一下,他藉着郊游的借口,当时把车子开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然后不熄火停下车,到后排来,你的表姐正在闭眼听歌,于是,他开始采用与你表姐亲热的方式,在耳磨鬃厮的时候,用这个玻璃切入你表姐的动脉。于是,就有了录音带里的对话,这是你表姐急中生智为我们留下的线索。胫动脉被切断后,人的血脉循环很快被阻断,很快会陷入昏迷之中。说完这席话后,你表姐就昏迷过去了,过了一分多钟,确认你表姐已经昏死后,他才回到驾驶位上,然后,于十多分钟后制造了车祸。”

“说得好,事情完全是这样。”络丝高兴地跳起来。

“可是,这仅仅是推理,还是那句话,证据不足,到那里寻找证据。当时有验尸报告没有?

“没有。”

“其他证据呢?对了,手套,那只手套在哪里呢?”

我们相视无言。

当之务急的,是找到作案用的手套,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物证。

罪犯戴着手套,其实并不意味着罪犯就是一个高智慧的人。无论在电影里,还是在小说里,很多作案手段狡猾多变的罪犯都喜欢用手套掩盖自己的罪行,以为戴上手套就万无一失了。这不过是导演或作家自己的臆想以误导读者观众罢了。其实,手套上的纹路价值丝毫不逊于指纹。

根据瑞典刑事侦查学家阿尔奈的实践认为:手套做案还是留有以下的痕迹,如皮手套表面的花纹有其独特之处。它们的表面常有一些明显可见的沟纹和分布均匀的毛孔。线手套也如此,其表面花纹的变化取决于制作手套的方法采用什么线。不论手套的线的还是皮的,戴过一段时间后就会具有那只手的形状,而且常常在表面上留下指印,在缝线处和那些与手指紧贴的地方出现皱纹。这些皱纹、裂缝、窟窿都是手套上常见的现象,但都是弥足珍贵的,可以用来鉴定的极珍贵的资料。皮手套和线手套能留下的手迹还因为它们的表面本身就含有某些油脂,因为手套在使用时会接触到脏物、油指等,更重要的,由于作案时的紧迫感,线手套还常常浸透手的分泌物……

也就是说,找到跟物证相符的手套成为了关健。

 

初次较量

 

几天后,我亲自拜访了婉豆的表姐夫李夸。

这是个很有修养的男人,笔挺的西装,一丝不乱的头发,方正的眼庞上架着一框金丝镜,深深的眼窝折射出智慧的芒光。完全是一副知识分子的形象。

他对陌生人怀着一种潜在敌意,但又表现出极好的抑控力。李夸彬彬有礼让我进了屋。别墅内装修不是很豪华,却表现出一种深厚的文化氛围。他的孩子从屋内跑出为,欢快的搂上父亲的脖子,然后任他父亲在胳肢下挠庠,把身体左扭右扭笑得很开心。

是个羡煞旁人的和睦之家。

“你的孩子很机灵聪明。”道了开场白之后,我客套了一句。

“哪里哪里,这孩子从小娇惯了。”他也不咸不淡地套上了一句。

“我是保险公司的,我是为你前妻发生车祸那件事而来的。”我撒上了谎。

其实,我也不知道婉豆是他们前妻还是后妻?现代人的关系都有些微妙,比如说美国有一位丈母娘,为因子宫瘤切除了子宫的女儿代孕胚胎,那么母体里出来的孩子应当叫她奶奶还是妈妈?

“打扰了,我只想详细了解一下发生车祸前后的情形?因为当时的理赔手续欠妥了一些。别外,请你签个名。”我没有过多早打草惊蛇。

“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如果你讨厌重复的话,我也不想勉强。我就只问几个问题好吗?”

“说吧。”

“这样子,发生事故的具体地点是在什么地方?”

“你们以前不是派人去过现场。”

“对不起,由于当事人的疏忽,没有写上确切的地址。这些都是我们保险条款的规定必填的。”

“出事地点在小罗塘村附近,具体地点我就记不清了。”

“当时开车的路线时是?”

“走西连路,那边风景好,行人少点,而且是柏油路,车子好走。”

“当时车子的平均时速是?”

“你是警察的还是做保险的。”他不知道是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还是不耐烦了。

“对不起,打扰了。”我起身告辞了,再问下去,对这样一个行事谨慎的人来说,很容易引起他的怀疑。

再探狐迹

 

回到家里,我再次用扩音器把录音带里的声音扩大,把一些细粹不为人所觉察的杂音梳理出来,然后从每一个细节去推敲当时的情形和细节。

这时候,洛丝敲开了我的门,询问一下事情的进展。

我告诉她,由于原始证据的缺乏,我们缺乏对凶手起诉的足够理由。但我凭第六感相信,李夸就是杀人凶手。今天我上了李夸家一趟,李夸自始至终都在撒谎。比方说,他说他驶车经过西连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西连路来往的车辆较多,车速只能行驶在四十到五十公里之间。而他当时车子的时速,明显在保持八十公里左右。

顺便说一下,对汽车时速的判断,我请教了一些动力学专家和汽车专家,根据他们的见解,发动机每转一圈都有一个峰值,形成一个频率,因此汽车发动机在不同的转速中有着不同频率,并以波的形式扩散,这就是声音。根据录音中汽车动机发出的声音综合分析,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当时车速平均车速在八十公里左右,误差应在十公里以内。

“那么,你能不能找到那只手套,因为你说只有那时手套,才能给我们确凿的物证。”

“要找到手套,首先要找到第一现场。据我判断:第一现场应当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

“你能确定?”

“你来听听,”我把录音经扩音之后放了一遍,说:“汽车起步时,它有个回音壁反应,这表明,它一开始应当处于一个封闭的环境里。这个轰鸣声开始很大,接着很快就无影无踪了,这说明车子已经驶出了那个封闭的环境。所以这个地点应为第一现场。”

“但是,这个地方又在哪里呢?”

“这倒是个不难的问题,根据汽车时速的判断,当时汽车从第一现场开出后十五分钟左右就开始出事。那么,也就是说,出事点距离第一现场有十五分钟的车程。以车速八十公里的速度判断,这个地点离出事点有二十公里左右的路程。”

“这又说明了什么?”络丝依然大惑不解。”

“科学的推理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先来做个初步的判断。现在我们知道出事点就在小罗塘村后七百米处一棵上百年的木箭树下,以此树为圆心,画一个直径为二十公里的圆,再以每一条经过小罗塘村的路为一条射线,于是便出现多个交叉点,每个交叉点附近,应是第一现场疑点。

当然,由于这个圆圈与所有路径的交叉重叠处都可能是第一现场。为了减少些无所谓的劳动,我们需要再进一步做具体分析。

首先,能够使汽车时速保持在八十公里左右的路并不多,从各个方向看,包括它的歧路和岔道在内,距离小罗塘村二十公里的点也只有五六个点。

再次对录音中发动机的声响进行分析时,我发现在汽车动机回音现象消失后的三十多秒钟内,它的频率不是很稳定,车速也不快,说明行驶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录音带中发动机的声音始终很稳定,没有加速或者加大马力的声音痕迹,汽车一直以平稳的状态行驶,这表明汽车开始是在一段崎岖的路面上驶过,此后就开上了平坦的没有坡路的路面上。

也就是说,第一现场的特征应符合以下几个特征,第一,它距离小罗塘村20公里左右。第二,这一段路面应为平坦没有陡峭路面的大路。第三,现场应处于这一路段的一分叉路口不远,这个分叉路汽车不能开快,路面并不好驶。

我这么一分析,络丝不得不表示信服。

 

寻觅现场

大家可以看到,科学能帮助我们对扑朔迷离的事件一步步剥茧抽丝,最终使事情水落石出。案件最难为的是走出第一步,特色是在原始证据极为缺乏的情况下,走出正确的第一步殊为不易。

当然,从这错综复杂无所头绪的事件中理出些头绪来,需要正确的判断、科学的推理和严谨的假设。特别是假设条件愈充分,对判断方向帮助就越大。

通过明确作案现场具备的条件再进行分析,我筛掉了其余几个不符合这个条件的疑点,再经实地考察,最后,把注意力放在其中一个疑点上,这个地点与我的假设有很多特征相符的地方。它位于一个偏僻的路段,附近有一处被废弃的厂房,汽车从宽阔的柏油路上驶下来,经过一段几百米坎坎坷坷的土路,就可以通过空荡荡的大门驶到厂房中。把车子开进去后,只需半分钟就可以开出来驶上柏油路。

它距离小罗塘村恰好有十多分钟的车程。且沿途车辆较少,路面平坦且通常不会交通堵塞。

对第一现场的搜索工作在这里展开。

 

抽茧剥丝

 

几天后,我再度来到李夸的家。

开门的依然是他,人却瘦上了一圈。

“我知道你是会回来的,你的身份我知道,进来吧。”对我这样一个几乎是个凶兆的警察,他流露出无奈的神情。

他把我带走侧室的小会客厅里,摆设并不豪奢,墙壁上挂着一把东洋刀,办公桌上有一人体经脉图,书柜里摆放着一些医书,这说明他曾经学过医。

“你做过医生吧?”我问。

“为什么这么说呢?”

“是这个客厅给我的第一现象。”

“这里边也有拳套和东洋刀,为什么不说我是武术家,但这拳套只是讨我儿子玩的,这东洋刀只是拿来摆设的。”

我笑了笑,坐到那个巨大的皮沙发里,它几乎淹没了我的上半身。

我说“如果不出我所料,你一定会针炙吧和推拿吧!”

他说:“我过去的太太有神经衰弱症,现在的太太盘椎突出,我必须得学会这些。”

“你真是一个好丈夫,一位好父亲。”

“不必客套,你的来意是——?”

“你不介意我先把一个乏味的故事说完再切入正题吧!”

“不,不,我这个人,最深痛恶绝的就是听人瞎编故事,那些转弯抹角味如嚼蜡的故事真叫人坐如针毡,你不如坦白说吧!”

“不,不,你必须得听,因为他跟你利益攸关了。如果你不想失去这房子、财富的话,就得听完这个故事。”

他思考了一会,长吁一口气道:“说吧,希望节省点时间。”

我向前伸伸身子,絮絮叼叼地说起来:

“大约在三年前,一个很有野心的男人持着旅游签证来到美国,他要取得绿卡,就先得找一个人结婚。他看中了一位华侨的女儿,为达到这个目的,他先与国内的妻子离了婚,并商定取得美国国籍后,再找机会离婚再复婚,把他们母子弄到美国去。不料,那华侨之女不习惯国外生活,要回国定居,于是,这个野心家不得不陪着新任夫人回国来。这个时候,他对前妻的承诺遥遥无期。他的前妻和孩子不断打来电话缠扰着,让这个旧爱难割的人很苦恼很无奈……”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起身来:“你不多说了,我明白你的用意。”

“你先坐下,这个伟大的父亲和伟大的丈夫,一方面不忍割别父爱,一方面不舍眼前的荣华富贵。他终于迈出了危险的一步。那就是,千方百计除掉这个眼前的苟合之妻,继承她的财产,再跟前妻儿子团聚。”

“简直是无稽之谈。你是说,车祸不是事故,而是谋杀。”

“你先后听听这个录音带吧!它会告诉你什么是事情真相。”

他的脸庞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深不可测的颜色。

录音带里传来了他们当时在车上的对话。

“我想问一下,你们为什么有这么一席话。”

“那是我跟前妻通了电话,并且给了前妻不少钱,她认为我害了她。”

“你这些话跟以前的话有点出入。”

“是这样子的,当时我告诉她我赌球输了不少钱。”

“那么当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距离车祸的发现大概有多长时间呢?”

“受了她的责诘,我心情不大好,开车恍恍惚惚,不久就撞上了一棵树。”

“我想知道具体的时间?”

“大概在五六分钟后吧。”

“应该是在十五分钟后发生的事吧?”我纠正他。

“也许是吧,那么遥久的事,有点模糊了。”

“那么,谈这话的时候,你是坐在前排还是后排。”

“我坐前排,她习惯坐后排。”

“可是,坐前排你的声音能录得这么清晰吗?”

“可能是我记错。”

“你当时为什么到后排来呢?”

“记不起了。”

“你在后排坐了多长时间?”

“记不清了。”

此后他就这样搪塞我。

 

困兽犹斗

 

我不动声色,继续问:“请问,你平时有没有开车戴手套的习惯?这个习惯也应该不会不记得吧?”

“有”他变得言简意赅起来,唯恐说漏了什么。

“那么,这个手套是不是你曾经用过的?”

他的脸拉长了,紧紧盯着我从口代里抽出的包着那只棉纱手套。它几乎是完好的,只是因被遗弃而蒙上灰尘而显和有点陈旧。

他的鼻尖和额角不为所知地渗出一层汗水。

“还有这个玻璃片。”我一边说,一边把那个玻璃片的图片拿出来,这是经过特殊滤镜处理的图片,能清晰看到玻璃片上的手套纹理。

“这个玻璃片是死者身上取下来的,上面有这个手套的纹理。手套纹理表现出来的作用力的方向是由外而内,也就是说,是有人用力把它插到死者脖子上大动脉里。”

“这完全是臆想。”他竭斯底里吼起来。

“推理不是能凭空幻想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个小会客厅桌子上的人体经络模型,跟死者致命伤口处相同的位置,一定有很深的划痕。因为这个地方能迅速使人陷入迷昏,并致体内大出血死亡。能不倚不偏恰到好处地把玻璃片插到哪里去,是有一定的困难的,何况是戴着手套。所以,我想,你一定练习了无数次。”

他的脸色骤然大变,突然笑起来:“这手套指模又说明了什么?谁都可以戴着手套干些不见得人的事。”

“问题是,我们做过实验,实验的结果对你很不利。也就是说,一个人戴着手套实施犯罪的时候,一定会在手套内留下他的“气味”信息,特别是犯罪时的紧张感,会令汗腺扩张,留下气息就会很浓,可以残留很长的时间。因此,只要找到这个手套,只要利用仅存的一点气味信息,就足够让比我们人类鼻子灵敏上几百万倍的警犬找到真凶。”

“我不明白你这手套是从哪来的?”他似乎不大信我们能找到现场的证物。

“让我来说当时的情形吧。你把车开到一个被废弃的厂房内,然后回到车的后排。你用跟车窗玻璃质地一样的玻璃片插入致命要害,然后开车离开哪里,制造了一起假车祸。

从玻璃片上可以看出来,凶手是戴手套进行杀人的。因此,搜寻手套就成了破案的关健。据我们分析,你会把手套扔在第一现场,因为你开车离开现场后,中途并没有停过车,或者打开车窗丢弃它,如果打开车窗的话,必然有风声呼呼而至。

而要找到手套,第一现场至关重要。

从录音带的的回音壁可以知道,第一现场应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可能是被废弃的工场、或厂房或坑道或洞穴。而且,它距离小罗塘村只有二十公里左右,沿途是大路,从大路到第一现场应有一段距离,是几百米坑坑洼洼的土路。

根据这个判断,我们搜索到了这个地点。

然后,我们在女主人的旧宅内,取出你以前穿过的鞋子,从中取得你的气味信息,然后让警犬到现场里完成寻找手套的任务。你知道,那些废弃的工场很少有人去的,像个孤寂的老人,多少人打忧过它,所以一切都保存得很好,连当年车辙都清晰可见。

因此,警犬轻而易举找到了这个手套。

为了证明警犬没有错,我们又让其它几条警犬嗅了你鞋子里的气息,然后把现场的取回的手套与其他外观相同手套列在一起,结果警犬还是能准确无误地辨别出它来。我们又让嗅过这手套的警犬从众多的形似的鞋子里找出你的鞋子来,结果,它们也能准确无误地做到了这一点。

顺便说一下,手套的还残留着一点血迹,就是死者的。另一只手套上还残留着死者的唾液分泌物,那是你为防止死者叫喊,用手捂住死者的嘴。经DNA测试,那是死者的唾液。”

 

最后较量

 

我开始观察他脸色的变化,先前是青瓜的颜色,渐渐变成青里透红微涩的西红柿,然后变成紫色的茄子色,最后是几乎煮沸的咖啡茶色。

我不得不提醒他:“请控制好你的情绪变化。我发现,你的犯罪潜意识又被激活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在思忖着是用案上的菊花石打昏我,还是取下墙上的东洋刀置我于死地。因为,你的手已经游移到一旁的菊花石上,而且目光还在东洋刀上遛达了几回。当然,我不会无备而来的,而且,有个利害不得不告诉你。”

我这么一说,他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你既然什么都已经知道,为什么不马上拘捕我。”

“不,我还在挽救一个父亲和一个丈夫。因为你犯罪的动机是为了实践自己的诺言,实现与前妻儿子重聚的诺言。那怕以牺牲别人的生命以迎合自己的需求欲望。这事情常常发生在动物界,如狮子为了添饱小狮子的口腹,就必须攻击虐杀其他动物,以牺牲其他动物的性命换取自己及后代的生存。这种残酷性成为自然界的天经地义的事,但在文明的人类社会里,这种行为就是非人性的兽行了。”

“你打算拯救我,”他冷冷的笑道:“你到现在还在打击我,告诉你,我宁死也不离开这里。”

“我明白家庭对你的重要性,但你知道,如果我们公诉机关到法院起诉你,拆穿你骗婚骗财的杀人目的,那么,你的婚姻会被判无效。所有藉此得到的财产,也会从你的手里收归原主人的旁系亲属。也就是说,你被判有罪后,不但你的妻子儿子失去了位好丈夫,一位好父亲,也将失去财产的继承权。”

他的面部痉挛起来,显示他正在进行着痛苦的思索。一会儿,他抬起头,说:“你劝我投案自首,能保住这一切么。”

“只要能投案,你就能掌握这个主动权,你可以承认杀人是蓄意的,因为两人在一些琐事上的分支和口角,成为感情破裂的导火线。只要你投案自首了,则意味着这件案已经到了收官阶段,警察就不会再在这件案子枉费心思。如果让警察先来找你,他们会从深层次上分析你作案的动机,因为破案的关健,还在于犯罪动机的分析......”

“你为什么要帮我?”他突然疑心起来。

“这不是在帮你,这是你应负的对一个家庭的责任。我不想看到一个年轻的寡妇和一个年幼的孩子不但失去父爱,而且将一无所依,重演你过去的悲剧。”

他沉默了,以极为不顺的左手在右边的口袋上摸索出一包烟来,表明他的内心已经复杂不堪。他点燃了那支烟的时候,嘴唇微微有些叼不着烟的狼狈。他狠狠地抽着烟,模约抽了一半的时候,他把火熄灭了,下了巨大决心似的无比坚毅地站起来。

“你等等,让我穿戴整齐点,我跟你一起走。”

他像要去一趟很远的旅程,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我知道,他这是要给妻子和孩子留一个最后的形象。而他走出时,她的妻子好象已经知道了一切,一直呆在厨房内透过玻璃厨窗望着他,那个顽皮的孩子显然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没有再大声地喧哗。他们夫妻对望的一刹哪,我看到两人的目光像二座巨大的冰山,撞碰一起,慢慢地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