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祯初年，江西赣州府有一个名叫袁辉的大夫，他行医多年，对于疑难杂症颇有心得。这天，有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慌慌张张的找到袁辉说道：“大夫，大夫，我母亲病危，请求您救她一命。”

袁辉提着药箱，跟着这个孩童来到一处偏僻的村落，孩童指着一间四面透风、落败不堪的茅屋说道：“这就是我的家，我母亲就躺在病床上。”

袁辉向四处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进了茅屋，看到靠墙的地方有个奄奄一息的妇人躺在草堆之中。袁辉皱着眉头给妇人把脉之后对孩童说道：“你母亲受了风寒，加上原本就体虚所致，目前尚无性命之忧，你去买些治疗风寒的药材煎汤喂她服下，再买些肉给她补补气血定能康复。”

孩童听后赶紧跪下哭道：“我父亲去世的早，母亲又生了病。现在家里身无分文，若是您能借我一些药材，我定会加倍偿还。”孩童见袁辉犹豫不决，又对他说道：“我名叫刘生，年纪虽小可绝非言而无信之人！”

袁辉摇摇头说道：“不是我不想帮您，是我无能为力，我也只是个穷大夫而已。漫山遍野都是治疗风寒的药材，比如桂枝、防风、荆芥、羌活、细辛这些都可以医治你母亲的病，你自己去采些不是难事。我要赶紧回去，去救更多的人。”

袁辉说完便背着药箱离开了，刘生追了几步又给他下跪哀求一番，袁辉有些不悦的说道：“我帮你是人情，不帮你是公道。告诉你治病良方已问心无愧，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刘生听后愣在原地大哭不止，他万分无奈的看着袁辉拿着药箱离去。

袁辉回到药铺后没有多想，像往常一样每日治病疗伤，多年之后他声名鹊起，成为当地最有名的大夫。他连着开了几十家药铺，日进斗金。不少达官贵人、巨贾豪绅都是他的座上宾。

有一年当地发生瘟疫，袁辉依靠他那精湛的医术赚的盆满钵满，不久之后，他药铺的药材所剩无几，便让管家到处采购药材。可管家到处打听，最后还是一无所获。袁辉很生气对管家说道：“我不少朋友都患了病症，他们很多都是非富即贵之人，治疗这种病症并不难。若是有药材能治好他们，我便能富甲天下；若是治不好，还怎么在这里立足？你赶紧给我想想办法！”

管家说道：“前段时间大涝，庄稼都颗粒无收，药材亦是如此。当前怕是有金山银山也买不来药材啊，除非……”

“除非什么？”袁辉也想了多日，一直束手无策，听到“除非”二字立即两眼放光。

管家说道：“城中有个钱掌柜，他前些年囤了不少药材，您不妨找他问问。”

袁辉听到这里一拍大腿说道：“对哦，我怎么将这事给忘记了！那个钱掌柜是专门做药材生意的，我前些年还见过他，他这个人性格古怪，有时候狮子大开口，有时候又分文不收。现如今哪里都找不到药材，若是他有药材，多花点银子算不得什么大事。”想到这里，他就驾着马车去找钱掌柜。

待袁辉见道钱掌柜并说明来意之后，钱掌柜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答应了下来，还对袁辉说道：“现在不少人都身患重疾，治病救人乃吾辈之责，这些药材送给你，望你救死扶伤，多为百姓做点善事。”

袁辉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并说道：“咱们祖师爷孙思邈有言：大医精诚！人命至重，有贵千金……我一直恪守祖训，替天下人谢谢您！”

钱掌柜点点头笑而不言，他带着袁辉来到药架跟前，袁辉大喜，迫不及待把药材搬到马车上，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这时候钱掌柜急匆匆的来到他跟前又说道：“慢着，这些药材你们不能带走！”

袁辉不解的说道：“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您刚刚还说让我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啊！”

钱掌柜笑道：“我让您治病救人，救得是天下人，不分贫富、一视同仁、平等待之，而不是让你专挑达官贵人救治的。”

袁辉有些恼怒刚要反驳，钱掌柜摆摆手道：“您别跟我说，我算不得真正的掌柜，我做的一切都要得到掌柜的授意才行。此前掌柜说所有人来买药都可以分文不收，所以我答应送您。后来掌柜认出了你，他还跟我说：给你是人情，不给你是公道。这些药他有急用，还要留着治疗更多的人！”

袁辉听到这话愣住了，他挠挠头，觉得这番话很熟悉。这时候一个年轻人走到他面前说道：“不知您还认不认得我？我才是这里的掌柜，今天这些药材不能送给你！”

袁辉看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不是叫刘生？”

“正是！”刘生摇摇头无奈的笑笑。

袁辉面红耳赤，犹豫半天说道：“那时我也是个穷大夫，告诉您治病良方也算仁至义尽，您为何还要记恨我？”

刘生听后仰头大笑，他对袁辉说道：“几百里之外，有你想要的药材，你快带人去采药吧。我这点药材是不会随便送的！”

袁辉听后有些愤怒，他结结巴巴说道：“几百里之外？待我采完药之后也来不及了啊，治病救人怎么能等？您这里有现成的药材，先借我用一下，我花高价买行不行？或者过阵子加倍偿还给您！”

刘生点点头苦笑道：“是啊，救人怎么能等？多年之前，有大夫告诉我去采药救我的母亲，待我采齐了所有的药，再煎服好之后，我母亲已经去世了。我亲眼看到大夫的药箱里有药，可他并未给我，任我怎么求他都无济于事。也许他的药只能治疗达官贵人和巨贾豪绅！付不起银两的人是得不到救治的。时隔多年，我记得您那那时候表情：您当时环顾四周，猜到我家拿不出银子，故眼神里充满厌恶，一刻也不想多待。”

袁辉向刘生道歉，刘生坚定地摇头继续说道：“自那以后，我一直采药为生。后来又囤积药材成为掌柜，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大夫明明有能力，可还是会眼睁睁的看着病人死在自己跟前？后来想通了，是贪、是利、是无德，这种人不能成为大夫。”

“这…”袁辉摊开双手不知所措，他结结巴巴的求刘生能给他一些药材，刘生闭口不言，他给钱掌柜使个眼色，钱掌柜心领神会，将药材搬回了药架之上。

刘生对袁辉道：“身为大夫，治病救人是根本，嫌贫爱富，拿不出银两就不给药材或不给治病的大夫和屠夫有何区别？我心意已决，只为了告诉你世上真有报应一说。”

回到药铺之后，袁辉气急败坏，平日里那些非富即贵的座上宾没有谁能帮得上自己，他大怒道：“老子有的是银子，就不信买不到药材！”说完他让管家去几百里外采药，可管家外出不久，袁辉就感染了瘟疫。

临终前，袁辉气急败坏的大骂刘生道：“这个没有良心，没有医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冥冥之中，他突然觉得骂的是自己，意味深长的说了两个字：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