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痴
明朝万历年间,江南有个年轻人名叫蒋智,此人虽是巨贾之后家财万贯,但生性吝啬,是个守财奴。平日里唯一爱好就是下棋,在方圆百里都罕逢敌手。有一日,他去拜访一个朋友,他的这个朋友名叫灵慧和尚,平日里经常一起下棋。两人见面寒暄一阵,蒋智提出自己找不到对手甚为苦恼,想与灵慧和尚对弈,灵慧和尚欣然答应。
灵慧和尚也是个棋艺不凡之人,可与蒋智相比,棋艺差了一大截。蒋智连赢灵慧和尚五局,第六局刚开始没多久,蒋智就摇头叹息道:“这局就此作罢吧,您将白子下在这个地方是大忌,必败无疑!”
灵慧和尚对其赞许道:“好久不下棋,没想到您的棋艺进步神速,小僧认输了,即便是再下十局,贫僧怕是连一局都赢不了你!”
蒋智长叹一口气,灵慧和尚问道:“您为何满面愁容?像您这般智慧无双、难逢敌手之人应该开心才对!”
蒋智说道:“下棋是我唯一的爱好,如今每日都在思考自己究竟是不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灵慧和尚笑着说:“下棋不过是消遣而已,为何非要第一呢?”
蒋智说道:“若不是天下第一,我苦练棋艺还有什么意义?可我总觉得天外有天!”
灵慧和尚笑着说道:“前些日子小僧去山下化缘,路过一个穷苦小镇,见那里高手云集,其中有个名叫齐望的人最为有名。您不妨去找他试试看!”
蒋智不屑道:“民间高手我见得多了,大都是平凡之辈。俗话说‘盛名天下其实难副’这种高手不见也罢。”
灵慧和尚又说道:“听镇上人说,齐望有三个徒弟,其中一个最为愚笨的徒弟名叫冯三,跟他学了半年不到的时间就打败诸多高手,小僧与他对弈几十局都未曾赢他。”
蒋智来了兴趣,问灵慧和尚齐望的长相、年龄、家在何处。灵慧和尚告诉了他,蒋智便迫不及待的与灵慧和尚告别,来到了齐望所在的小镇上。
这个小镇十分安静,风景如画,每个人都在田间地头忙得不亦乐乎。蒋智向一个老农打听齐望的消息,老农指了指远方说:“那个在插秧的人是齐望的徒弟冯三,跟齐望学了半年棋艺,你去问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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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智带着围棋来到冯三跟前,提出自己想与他下棋的想法,冯三憨厚的笑笑,抹了抹腿上的泥巴欣然应允,两人在田间地头对弈起来,蒋智心里暗自惊讶,冯三下棋不同凡响,每一招都精妙绝伦,自己绞尽脑汁也未占上风。不过冯三一会挠痒一会跟他人聊天三心二意的下棋导致第一局遗憾输给蒋智。第二局刚开始没多久,冯三弃子认输道:“今日就到此为止,你稍占优势就算你赢,我还要继续插秧!”
蒋智不肯,拉住了他说道:“这般认输岂不是看不起我?这局你一定要与我下完才能走。”
冯三气愤地说:“我都认输了,还想让我怎么样?你这棋艺也不过是泛泛之辈,我都没想跟你下,赢了你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赶紧让开!”
蒋智听到这番话觉得自己脸上无光,扯住冯三的衣襟说道:“你今天要说清楚,为什么说我是泛泛之辈?我赢遍方圆百里无数高手,棋艺无可匹敌。你凭什么这么说?不服咱俩就继续下棋,我要让你心服口服为止!”
冯三推开他,继续插秧又对他说:“咱老百姓哪有那闲工夫跟你下棋?别说大话,能赢我师父再吹牛也不迟。”
蒋智不服,多方打听之后,来到了齐望家中。齐望家大门敞开,外人随便进出,不少人都在他家围观他与人下棋。蒋智也走了进去,没人在意他,蒋智四处看了看,觉得齐望家里十分普通,与其他百姓没有任何区别。房内不知是谁送了一个牌匾,上面写“棋王”二字。蒋智看了十分生气,心想我一定要赢下他,摘下这个牌匾。
蒋智走进房内看到齐望正在跟一黑脸大汉下棋,他走到旁边观望起来,见黑脸大汉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煞气。下棋却妙招频出,没多会工夫居然赢了齐望。众人一阵喝彩,齐望输了棋倒也不急,连连称赞黑脸大汉棋艺在他之上,黑脸大汉很高兴,两人又来一局。蒋智在一旁认真观察,看出了黑脸大汉的破绽,齐望却没有发现,结果又输给了黑脸大汉。黑脸大汉赢了之后非常开心,对齐望鞠躬道别开心地离开了。
蒋智在一旁着急,迫不及待的说:“听闻您是万里挑一的高手,我想与您对弈几局。”
齐望连连摆手说:“可别听人瞎说,那只不过是有人想看我笑话而已。说实话我也只是个入门而已,在这个人才辈出的世道实在算不上高手。”
蒋智对他说道:“可我与您徒弟谢三下过棋了,觉得他棋艺的确高人一等。可他还是输给了我,我想与您一决高低!只有赢了你,我才有资格做天下第一!”
齐望笑着说:“我们俩哪里是什么师徒关系,你看我家里这个样子哪里跟高手沾边?谁都可以与我下棋的,我与冯三不过是空闲之余切磋一下棋艺罢了。可这邻里街坊越传越玄乎,最后不知怎么就成了师徒关系了。”
“可那牌匾是什么意思?”蒋智指了指门上“棋王”两字的牌匾。
齐望哈哈大笑说道:“其实你想也知道,我的名字齐望与‘棋王’同音,邻里乡亲爱拿我说笑,就给我这么一个牌匾挂上,我也懒得摘下来,这样大家若是赢了我岂不是很开心?”
蒋智不信,要与齐望对弈,齐望点点头,两人在棋盘山厮杀一番蒋智看到齐望满头大汗,似乎毫无头绪,棋艺与冯三如出一辙,虽算得上高手但偶尔会犯点小错。蒋智与他下了三局,每次都抓住他的弱点打得他毫无还击之力,最后只能遗憾认输。
“后生可畏啊,您的棋艺在我之上,我输的心服口服!”齐望对蒋智竖起大拇指。
蒋智松了一口气,心里十分开心对齐望说道:“今日与您下棋十分开心,咱们改日再探讨棋艺。”
蒋智离开之后,不久在此来到庙里,主动和灵慧和尚说起了下棋赢了齐望一事。灵慧和尚挠挠头觉得不可思议,尴尬的笑笑说:“若此事属实,您可是真正的天下第一!”蒋智听后心满意足,十分得意。
不久,灵慧和尚在庙里摆起了棋局,邀请四方高手来应战,通过层层筛选,选出两个高手与齐望对弈,谁能赢下齐望可得黄金百两。蒋智喜出望外,他与众多高手都来到庙里。灵慧和尚对大家说道:“这段时间小镇遭受了洪灾,百姓缺衣少粮,贫僧迫于无奈想通过此种方式号召大家捐点银两度过洪灾,只要能赢齐望便可得黄金百两,倘若输了,还请大家不要吝啬,拿出点银两帮百姓度过难关。”
蒋智不屑地说:“我家财万贯,倒不是想赢黄金百两,而是想在众多高手面前证明自己。倘若谁能赢我,我愿拿出百两黄金捐给百姓。”
众人一阵喝彩,最后蒋智和黑脸大汉不费吹灰之力脱颖而出,两人都信心满满地想打败齐望。齐望左右手边各摆一个棋盘,对二人说道:“今日斗胆一试,我就以一敌二,若是侥幸能赢,算我运气好,两位莫要放在心上。”
两人点头同意,不成想齐望一心二用,下的每一步棋都滴水不漏,逼得二人毫无还手之力。没多会工夫,黑脸大汉和蒋智都先后败下阵来。
蒋智红着脸问道:“既然你棋艺如此高深,当日为何要故意输给我?”黑脸大汉也面带愠色。
齐望笑着说:“一个虚名没有什么意义,高处不胜寒,过分在意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倘若不是因为这次洪灾,我宁愿将这个这个虚名让给你们!下棋如同做人,自我看你们的第一眼起,就看出你们眼里的煞气,所以我要输。这样就避免了嫉妒、不服甚至仇恨,也避免给自己带来麻烦。”
蒋智叹口气说道:“我愿赌服输,说到做到!果然人外有人,您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齐望摇摇头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棋艺也一样,任何时候都不能坐井观天。”
蒋智和黑脸大汉都恍然大悟,拿出承诺的银两交给寺庙赈灾,自己再也不想着天下第一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