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江湖有规矩,不可偷盗妓女财物,有人偏不信邪,结果吃尽苦头
古往今来,无论西东,必有“梁上君子”纵横。凡是干这个营生的,都是可恶至极之流,把别人辛苦积攒下的钱财或物品据为己有,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行当么?
过去老天津卫,管街面上的扒手叫“小绺”,管能耐较大的行内前辈,称呼为“高买”。一个贼倘能混上“高买”之名声,那么这个贼就不可小觑了。
高买者,不飞檐走壁、不穿房越脊、不撬门拧锁、不打盗洞、不入室内,靠的是眼神、手法,做的是“活”。明着来,明着去,有板有眼有分教,谓之“走明路”,与“钻黑洞”的蝇营狗苟之辈形成鲜明对比。论能耐,比手法,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高买“拿”不到,而且当着你的面把你的东西“拿”走,你却浑然不觉。
就比如说,民国头几年,袁大公子流连津门风花雪月之所,有一回从一个“粉班儿”走出来时,面前匆匆走过去一个衣着普通的中年汉子。袁大公子并未在意,等到上了车,想要摸出怀表看看点儿的时候,才发现怀表不见了。
那块怀表可不是普通货色,乃是一件从法国舶来的皇室物件儿,是他爸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值不值钱放一边儿,关键具有纪念意义。
袁大公子当即发了火,打狗还要看主人,偷他怀表的贼,也不打听打听他是谁。得罪了袁大公子,如同得罪了太子爷,这个罪过足够掉脑袋了。
袁大公子亲自给河东警察署打电话,要求不管动用多少人手,务必把他的怀表找回来,倘若怀表有丝毫损坏,上至局长,下至巡街,一律扒下“虎皮”滚蛋!
要说,袁大公子毕竟不是喝海河水长大的津门土著,他哪里晓得天津卫的黑道规矩。天津卫是九河下梢、水旱两路的宝地,有水就有船,有船就有“板眼”,所以,天津卫甭管黑道、白道,干活办事全都“有板有眼”。换成俗话,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天津卫尤为信奉这套逻辑。
甭管你是扒手还是绑匪,也不管偷了东西、绑了活人,得手之后,三天之内一概不准“出货”,为的就是等着有人来“寻”。万一你偷得东西是某位有势力的大爷的心爱之物,疑惑你绑的那个“票”是某位寓公老爷的少爷,你把物品或者活人给卖到了外地,极容易给自己惹上大麻烦。须知道,“光棍难斗势力”这句古训可不是说着玩儿的,真要把有势力的爷们儿得罪苦了,你小子也就甭打算在天津卫的一亩三分地上蹦跶了。所以,江湖留下规矩:三天之内,不准“出货”。三天之后,无人来“寻”,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用再有什么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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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大公子的事儿,在津门“副爷”的眼里不叫事儿。所谓“副爷”,是过去老一辈天津人对军警的统称,凡是戴大檐帽、挎盒子炮的,都是“副爷”。你有事求着他们,不尊他们一声“副爷”,他们就能拿大巴掌抽你。要说,这也算是“有板有眼”吧。
副爷跟道上的朋友通着气儿,不用挨门挨户去搜,只需从街头随便抓一个小绺或叫花子,跟他们知会一声,让他们去找某样失物。放心,不出半天,准有信儿。
副爷也不必亲自去找那位窃贼,只需让街面上的小绺或叫花子传个话,那样失物一准儿“完璧归赵”,并且绝无丝毫的损坏。
东西归还,一概不究,就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旦失主不依不饶,非要把那位江湖朋友拎出来教训一顿。那么,等于坏了规矩。往后这位拗脾气的大爷再有某件东西丢失,就很难找回来了。
闲言少叙,话题回到袁大公子身上。袁大公子把电话打到河东警察署后,才三个小时,就收到了回电。对方在电话那头极为客气地请袁大公子明天还在同一时间去同一地点看戏,怀表自会有人送还。
袁大公子早就听说津门不缺高人,也正好借此机会见识一下高人的真面目。于是,在转天的同一时间,去了同一地点,只等高人的出现。可一直等到戏园子散了场,还不见高人现身。袁大公子大为光火,气呼呼地走出戏园子,没等上车,就见两个小孩追打嬉闹着由远而近,后面还有个戴着毡帽的男人追那两个小孩。
等到小孩大人都远去了之后,袁大公子无意识地在胸前摸了一下。
您猜这么着,昨天丢掉的怀表,这一刻居然回到了他的身上,丢之前什么样,现如今照旧一个样。
好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能将原物归还了不说,还能让人毫无察觉,这就是所谓的“高买”了。袁大公子由衷地佩服津门高手的能耐,同时不再追究此事。由此可见,大公子是个有气量之人。
另外,津门小绺还有几种人不偷。比方说,病人的钱不能偷,这样极有可能会让人家因为无钱看病而丢掉性命。孤寡老人的钱不能偷,残疾人的钱不能偷,妓女的钱也不能偷。
有朋友一定好奇,病人、老人、残疾人的钱不能偷,倒也有些道理,可是妓女的钱为何不能偷呢?
原因很简单,同属下九流,都是穷苦人,但凡家里揭得开锅,谁稀罕干这种有损祖宗颜面的营生。故津门有规矩,妓女的血泪钱不要触碰。行有行规,国有国法,不可违逆。
但是,偏偏就有那种不守规矩的“狗烂儿”,愣是把妓女的钱给“顺”跑了。究竟怎么回事,这个“吃生米”的小子又是怎样一个下场,您且听“大狮”继续白话。
这是民国三十二年的事儿。那时候,北门外有不少班子,其中有个“云仙班”。所谓班子,也就是窑子、堂子,名字不同,干得可是同一个营生。
云仙班有个姑娘,雅号红玉,人长得不咋地,接客不多,但也不算“扛刀老姑娘”。
需要解释一下,“扛刀”在天津俗语当中,可理解为不招待见的意思。您看那关帝庙中,义薄云天的关二爷高坐正中,手捧《春秋》,不怒自威。再看旁边站着的关平、周仓,个头儿小了很多不说,威严和派头跟关二爷差了十万八千里。尤其是周仓,扛着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立在一旁,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小力巴儿”。
再说了,善男信女到了关帝庙,拜的是关二爷,您见过有谁拜关平和周仓吗?于是乎,就有了“扛刀”这个词儿,用以形容那些不招待见,别人吃着他看着,别人坐着他站着的男男女女们。
红玉不招待见,客源较少,赚得自然也就少,除了交到“柜上”的“份子钱”,留在自己手里的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班子里面虽说管饭,但好饭好菜都是给那些客源多的姑娘们预备的,红玉只能吃人家吃剩下的残羹剩饭。就这样,经常还会吃不饱。好在挨着云仙班不远有个“贴饽饽熬小鱼儿”的小摊子,红玉嘴馋了,就买一碗熬得骨酥肉烂的小杂鱼儿,再买两三个棒子面饽饽,美美地吃上一顿,给龙肝凤髓都不换。
红玉舍不得花钱,稍微攒一点钱,就让进城贩木料的同乡帮着给住在杨柳青的爹娘捎回去,留给弟弟盖新房娶媳妇用。
有段时日,那个同乡好些日子没来天津,红玉攒下的钱捎不回去,又担心丢了,因此看得格外的紧。怎料,越是紧张越是坏事,一个没留神,血汗钱“飞”了!
那天晚上,云仙班的买卖不太好,一直到了凌晨,还没有等来一个“住局”的客人。正当班主吩咐姑娘们早些歇着的时候,一个二十多岁、穿得挺体面的小伙子进来了。
他到了厅里,指名道姓要找红玉。班主看他眼生,但也没有多想,招呼大茶壶喊红玉出来见客。
红玉见了客人,带到自己的小屋,做完该做的事情后,小伙子开始山南海北地跟红玉唠嗑说闲话。
红玉困得两个眼皮一个劲儿打架,可又不能慢待了客人,只能强撑着困意,听他胡侃。
一直唠到快天亮了,红玉实在熬不住了,便睡着了。
班子里有规矩:早起,大茶壶吆喝几声后,客人就必须穿衣裳走人。而班子里的姑娘们则可以继续睡觉,直睡到十点钟后起床。
等到红玉揉着惺忪的睡眼起来时,那个小伙子早已经走了。红玉也没在意,漱口洗脸,收拾被褥。突然发现,自己藏在小柜子里的钱全都不见了。另外,她的一对银手镯,一块西洋小表,外带一些看得过眼的小物件儿,全都不翼而飞。这才意识到,那小子为何一直不停地跟她唠嗑,原来是要让她困得失去知觉后,乘机拿走她的财物。
红玉哭啊闹啊,班主为此事也动了肝火。自云仙班开张以来,还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能开班子的,也绝不是好惹的。班主找来几个街面上的“无事由”,将那个坏小子的外观样貌、穿着打扮细述一番,让那几个“无事由”帮着找一找,看那小子究竟是哪一个“锅伙”里的棱子。胆敢坏了道上的规矩,看来他是不打算活了。
不出半天光景,就已“人赃并获”,红玉丢掉的东西一件不落地全都找了回来。班主并没有亲自处置那个“吃生米”的“狗烂儿”,而是把他交给道上的朋友自行处置。
就因为坏了规矩,那小子让人揍得五官挪位不说,两只手还被挑了大筋,成了十足的废人,再不能干“三只手”的营生了。
而班子也从经历这件事情后多了个心眼儿,制定了一套新规矩,客人一律睡里侧,姑娘一律睡外侧,这样就能防止有些心术不正的客人顺手牵羊了。
好了,一篇津门趣谈到此打住。看“大狮”的文章,你看得是乐子,领悟得是学问。所以,还请多多关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