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喊魂归

 

八岁的小虎,正是天真烂漫、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他身形瘦小,脸蛋上总是挂着一抹脏兮兮的红晕,眼睛明亮得如同山间清澈的溪流,里面藏着对未知的渴望。在清平镇的这群孩子里,小虎是出了名的“孩子王”,点子最多,胆子也最大。

那是个骄阳似火的夏日午后,蝉鸣在枝头扯着嗓子嘶吼,似乎要把所有的热气都宣泄出来。小虎和小伙伴们在街巷里追逐打闹,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不知是谁提了一嘴:“咱去镇西头那间老屋里捉迷藏吧,那儿可凉快啦!”众人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

镇西头的老屋,孤立在一片荒草丛中,墙体斑驳,爬满了青苔,像是岁月留下的瘢痕。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几缕阳光透过缝隙射进屋内,洒下一道道金色的光柱,光柱里尘埃飞舞,如梦似幻。门窗在风中摇摇欲坠,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孩子们可没心思理会这些,一哄而上冲进了老屋。屋内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昏暗的光线让他们兴奋得尖叫起来。“我先来当鬼,数到二十就来找你们!”小虎自告奋勇,闭上眼睛开始数数。

小伙伴们四下散开,寻找各自的藏身之处。有的躲进了破旧的衣柜,柜门半掩,露出一只紧张兮兮的小眼睛;有的蜷缩在墙角的一堆杂物后,大气都不敢出;还有的像只灵活的小耗子,顺着吱呀作响的楼梯爬上了阁楼。

小虎数完数,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他轻手轻脚地在屋里搜寻,凭借着对小伙伴们的了解,很快就找到了几个。每找到一个,屋内就会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在这寂静的老屋里回荡。

轮到小虎藏了,他环顾四周,发现了一个隐秘的角落——屋子尽头有一扇半塌的门板,后面有个狭小的空间,刚好能容下他瘦小的身子。他得意地钻了进去,紧紧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屋外的蝉鸣似乎也渐渐远去。小虎躲在门板后,听着小伙伴们寻找的动静,心中满是得意。突然,一阵凉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这风,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与外面的暑热格格不入。小虎下意识地抱紧双臂,往角落里缩了缩。

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那哭声断断续续,飘忽不定,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若就在耳边。小虎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试图透过门板的缝隙看清外面的情况,但昏暗的光线让他什么也看不清。

“一定是听错了。”小虎安慰自己,可那哭声却越来越清晰,隐隐约约中,还夹杂着几声低低的叹息。小虎的手心沁出了冷汗,他想叫小伙伴们,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小伙伴们终于找到了小虎。可当他从门板后钻出来时,脸色惨白,眼神惊恐,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活泼劲儿。小伙伴们以为他是被吓到了,还笑话他胆小,小虎却只是机械地跟着大家离开了老屋。

回到家后,小虎一言不发,径直爬上了床,拉起被子蒙住了头。妈妈察觉到了异样,轻轻揭开被子,只见小虎双眼紧闭,额头滚烫,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浸湿了枕头。妈妈心急如焚,轻声呼唤:“小虎,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小虎却毫无反应,只是在睡梦中喃喃自语,偶尔发出几声惊恐的尖叫。

这可把妈妈吓坏了,她赶忙叫来爸爸。爸爸是个憨厚朴实的庄稼汉,看着儿子昏迷不醒的模样,眼眶瞬间红了。夫妻二人连夜请来了镇上的郎中,郎中把了脉,摇了摇头,开了几副退烧药,嘱咐道:“先吃着看看,若是烧不退,怕是情况不妙。”

一夜过去,小虎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他的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在梦中不停地挣扎,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缠住了。爸爸妈妈守在床边,一夜未眠,眼中满是焦虑与无助。

村里的老一辈人听说了此事,纷纷摇头叹息。王奶奶拄着拐杖,蹒跚地走进小虎家,神秘兮兮地说:“这孩子,怕是丢了魂咯!得赶紧找个看事的神婆喊魂回来,不然……”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小虎的父母虽半信半疑,但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病急乱投医,只得托人去请神婆。神婆是个身形佝偻的老太婆,脸上布满了皱纹,像是岁月用刻刀精心雕琢而成。她的眼睛浑浊,却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嘴里还缺了几颗牙,说话时漏风,声音听起来格外诡异。

神婆来到小虎家,环顾四周,微微点头。她让小虎妈妈拿来小虎平时穿的旧衣服,又在院子里摆上一张破旧的方桌,桌上放着一碗清水、三根香和一把剪刀。一切准备就绪,神婆点燃香,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做法。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的余晖如血,洒在院子里,给整个场景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神婆手持小虎的旧衣服,围着桌子缓缓转圈,嘴里嘟囔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咒语。她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像是在与另一个世界对话。

“小虎啊,回来吧……小虎啊,回家咯……”神婆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小虎的名字,声音在院子里回荡,飘散在空气中。小虎的父母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屋内,小虎依旧昏迷不醒,在噩梦中苦苦挣扎。他仿佛置身于一个黑暗无边的深渊,四周回荡着那诡异的哭声和叹息声。一双双冰冷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拉扯着他,想要把他拖向更深的地方。小虎拼命挣扎,呼喊着爸爸妈妈,可声音却被黑暗吞噬得无影无踪。

而在院子里,神婆的呼唤声似乎穿透了黑暗,隐隐约约传入小虎的耳中。那熟悉的声音,像是一道光,驱散了些许黑暗,小虎下意识地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

“小虎啊,回来吧……”神婆的声音愈发急切,她紧闭双眼,全身心投入到这场与未知的较量中。随着呼唤声的不断重复,院子里的气氛愈发凝重,微风轻轻拂过,桌上的香灰轻轻洒落,像是在回应着神婆的召唤。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妈妈……”小虎的父母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冲进屋内,只见小虎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中还有些迷茫,但已没了先前的惊恐。

小虎妈妈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小虎,泣不成声:“你可算醒了,吓死妈妈了!”小虎爸爸也眼眶湿润,在一旁连连点头。

小虎虚弱地看着父母,声音沙哑地说:“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他把在老屋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母,听得两人心惊肉跳。

从那以后,小虎再也不敢去那间老屋了。每次路过镇西头,他都会远远地绕开,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而那间老屋,依旧孤独地矗立在荒草丛中,在风雨的侵蚀下,愈发破败。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虎慢慢长大了,可那段经历却像一道深深的伤疤,刻在他的心底。他时常想起那个夏日午后,想起老屋中的恐惧,也想起神婆的呼唤。在他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那天,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是真的丢了魂,还是被恐惧吓昏了头?